他像不知道疼似的,毫无感觉,玻璃拔出来的一瞬间,血流得更汹涌,像涓涓细流滴在地上。众人倒抽一口凉气,简直不敢直视,魏赴洲却把掌心里的玻璃碎屑一点点剃干净。
乔书杰厉声道:“你们最好给我查清楚,这个杯子到底是谁放这的。我们魏总的手要是出了问题,你们主办方都别想好过!”
他低下身来,对魏赴洲说,“魏总,我带您去偏厅包扎。”
魏赴洲不去直视在场的人,舔了舔后槽牙,站起身:“失陪。”
整个人都带了股平静的疯感,一只手插在裤口袋里,另一只手垂在身侧,任由鲜血流了一路。
他没去偏厅,而是径直走出会场,来到后花园。
夜幕之上,几颗星子争相闪烁,像是嘲讽。魏赴洲望了两眼,把眼睛垂下来,眸中的光明灭不定。
乔书杰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看着他手上的血止不住流,揪心得不行,却也不敢说话。
“你去找闻康年底下的人,想办法把这件事传到他耳朵里。”
“可是魏总,你的手……”
魏赴洲的目光扫过来,像无数锋利的刀片扎在人身上,乔书杰吓出一身冷汗,再也不敢多问,灰溜溜地离开了。
魏赴洲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绢帕,对着伤口紧紧一缠,包好。而后只身融入花海,从一路幽径横穿而过,来到展馆外部的西二门。
那里有乔书杰为他准备好的车——倘若不是因为不放心关谈月,特意命人跟着她,他怎么会知道这姑娘居然敢背着他做出这种事。
魏赴洲坐进车里,很快启动车子。丝绸不吸血,染得方向盘上全是血迹,他却像不知道似的,烦躁地松了松西装领带,朝着机场方向开走了。
彼时,闻钰和关谈月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备自己的逃跑计划,闻钰车开得很快,直接开到了八十迈,一路上,关谈月的心都跳个不停,不断看着手机,生怕一个电话铃响,魏赴洲真的会追上来。
“月月,你别害怕。”
闻钰瞧了她一眼,握紧她的手,“我们都已经走到这了,就算他发现了,也绝对追不上来。”
关谈月还是六神无主,问:“可如果到了机场,飞机晚点了呢?现在晚宴已经开始了,他肯定知道我不在了。”
“不会的。”闻钰安慰她说,“他就算是发现你不见了,也得调查一阵,等到了那个时候,咱们早坐上航班离开了。而且我查过北欧的天气,这些日子都没有下雪,不会出现晚点的情况。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别先自乱了阵脚。”
关谈月只好强迫自己相信,也是这时,空中突然传来一道雷声,轰隆隆的,听着怪瘆人。
闻钰:“……”
关谈月瞪了他一眼,气得把手抽出来:“现在怎么办!”
闻钰支吾了半天,说不出话来,关谈月急得快哭了,只能把眼神瞥向窗外,绝望地看着墨蓝的天,心里祈求老天爷能保佑他们二人顺利出逃。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真诚感化了上天,这场雨居然是雷声大雨点小,淅淅沥沥跟牛毛似的,到最后连乌云都没笼上来。
关谈月抬头望去,看见一弯皎洁的月亮遥遥挂在天边,被雨水洗得透明发亮。周遭星子如同开了加速器,随着他们一起前进,明光璀璨之下,她没由来想起魏赴洲的脸。
“闻钰,有时候我常常在想,这一切是不是都是我的报应。”
关谈月头靠在车窗上,望着月亮,这些天,她只感觉自己的人生就像个荒诞搞笑的剧本,突然一夜之间,天翻地覆。
闻钰对当年关家和魏赴洲的恩怨有所了解,但鉴于他也是个高贵的富人,富人天生好像就压穷人一级似的,并未觉得这些有何不妥。
“这也不是你的错。就算没有你,魏赴洲也会变成这样。他就是个疯子,本身就坏,而不是因为你们才导致他变坏。”
关谈月有些茫然地看向他的脸,忽而想起小时候魏赴洲小时候被追债的画面,十四五岁大的男孩,被一群恶徒围堵在巷口,他瘦成那样,力气倒大得很,徒手抢过一根棍子,融入混战。
他脸上总是挂彩,满身的土,又脏又恶心,关谈月那会儿讨厌死了他,后来偶然听了一耳朵他的身世,关谈月不管他。
谁愿意沾上这么一个倒霉家庭——一个爱抽烟赌博的废物爹,年轻时喝多了就靠打孩子老婆出气,后来又染上赌博欠下巨债,自己先急火攻心突发脑溢血变成植物人,反倒留下他们母子又得给他治病,又得还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