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朱夫郎以为人被镇住怕了他家了,面上心里多是得意。朱苟仁顿生不好的预感,抬脚就要出去,动作却并不坚定,心里还怀着一丝侥幸,一下被朱夫郎拉住。
噔噔噔——
咚咚咚——
嚓嚓嚓——
郑晓光领着几个跑腿掏出锣、鼓、镲几样家伙来,极其熟练地敲敲打打一番,“各位街坊邻居父老乡亲们来瞧一瞧看一看呐,咱岭安府里出了位百年难得一见的文曲星老爷嘞!”
几位跑腿很是弄出一番大动静来,这时辰又是人下学下工的时候,路上行人正多,听得动静纷纷围拢过来瞧热闹。
“在朱夫子家门口,可是朱夫子中了举、成举人老爷啦?那可要恭喜朱夫子,不,朱举人了!”一人猜测道。
他旁边许是与他相熟的,笑说:“你怕是热糊涂了?还是三年没得见报录人往这头来,不记得流程啦?朱夫子考过秋闱才是举人,还有三四月呐。”
那人一听,便问郑晓光:“小兄弟你快别卖关子,文曲星是谁?朱夫子学堂里出了小神童不成?我住这附近不远却是没听说过。”
见围观的人不少了,郑晓光清清嗓子,高声说:“诸位有所不知呐,这文曲星不是别人,就是朱苟仁,朱秀才,大家伙尊敬的朱夫子。”
“啊?何出此言?”众人一头雾水。
郑晓光:“千字文大家伙都知道吧?咱朱夫子可厉害了,说是那千字文里出了错!事情是这样的,今早,青松书院对面茶馆的沉老板,他家两个小孩来朱家学堂上学……”
郑晓光几位跑腿一唱一和,将早晨发生的事一一道来,待说得差不多了,孔方金取了朱苟仁字迹和那本千字文出来,传递给围观的人看。
围观众人里有识字的,兴致勃勃拿了两样来比对,一下有些不确定了,“这、这真是朱夫子写的?我记着这个‘德’字不是这样写的啊……”
郑晓光:“千真万确、如假包换呐!各位要是心里有疑虑,回头找朱夫子借来他从前的书文来比对,想来朱夫子也不会拒绝。”
起初还有人觉着兴许是自己也学错了字,然而等那字迹和千字文一起,过了好几道手,便是不识字的也能比对出二者的差别,看的人多了,少不得心生质疑。
“书院那般多夫子都没说这千字文有错,偏生朱夫子说了,好生奇怪……你莫不是说白话来夯人?还是要败坏朱夫子和书院那么多夫子的名声?”说着就瞪起了眼。
“大伙儿可请了朱夫子出门来,问问这字是不是他写的,问问我方才说的可有半句假话。”郑晓光一敲铜锣,转了口风:
“他朱苟仁枉为人师,人沉老板家小孩指出他错处来,他没有半点该有的惭愧之心,反而施以淫威,生要强迫所有人跟着他写错字,还将人一顿好打……”
王雪她娘牵着她过来,边抹着眼泪边将王雪青紫肿胀的手心露出来。
“各位且看看,那烂心烂肺的朱苟仁说肯给姑娘哥儿开蒙,我才将我家姑娘送来他这处,收了我家三两银子,却狠心把我闺女打成这副模样,烂心肝的东西良心教狗吃了!”
众人瞧了王雪伤势,一阵骇然,要是自家孩子,是指定舍不得下这么重手的。
郑晓光趁热打铁:“便是青松书院里出了名严厉的刘夫子,也从不这样惩戒学生,他朱苟仁装得一片好名声!”
郑晓光:“方才在沉老板家茶馆里,宋刘陈三位夫子可判了,他朱苟仁误人子弟呀!若请他开蒙学了错字再改不回来,他日下场可如何是好?写了错字,甭管你再好的文采,也只有名落孙山的份儿!”
全家人勒紧裤腰带送孩子上学,为的就是一个功名,要是因开蒙的夫子不好而误了前程,那起码要葬送三代人的心血,实在是可恶至极。
一时间众人都有些愤愤,而打算送孩子来上学或是亲近人家有孩子在这儿上学的,更是感同身受,三三两两指责起朱苟仁赚黑心钱来。
说着说着,有人发现了什么,问郑晓光:“你说的姓宋的夫子可是宋知章宋夫子?”
要是的话……
郑晓光:“正是!宋夫子可是咱岭安府出的第一个状元郎,皇上钦点的!对朱苟仁如此学问作风,宋夫子不耻至极,直言‘朱苟仁误人子弟’!”
全场哗然,这下连一个替朱苟仁说话的人都没了。
心虚躲在学堂里不敢出来的朱苟仁,又是敲锣打鼓又是一片喧哗,好不容易让朱夫郎拽出来,已经完了,正正好听见这句话,登时两眼一黑,几欲昏厥。
完了,全完了!宋知章下了定论,那他再没有狡辩的余地,这么多年经营出来的好名声更是毁于一旦,早知如此、早知如此……——
作者有话说:我菜我先说:真是短小的一章[狗头]
明天,明天要是更不了六千,我名字倒过来写!
第67章报应
“真想不到这朱夫子竟然是这样的人,以前看走眼了。”
“还朱夫子呢,你也不瞧瞧他配不配人称一声夫子。”
“心黑手狠,误人子弟!”
……
听着堪称明目张胆的窃窃私语,朱苟仁两眼发黑,几欲昏厥,却教朱夫郎一把搀住,不得不再睁开眼。
朱夫郎伸手扫了一圈,指着敲锣打鼓的郑晓光几人大骂、放狠话威胁,抽空还要驱赶看热闹的路人,但没人怕他或受他威胁。
从前尊敬爱戴朱家,那是敬朱家门第家风,虽学费比之寻常要贵一倍,也想着哪日自家或是亲戚家孩子兴许要送往他家开蒙。
朱家出了影响这样遭人唾骂的事情,往后他们是绝不肯再送孩子来的,更别说还拿人当座上宾般敬着了。
众人的指指点点中,朱夫郎听得事情来龙去脉,起初不信,说是众人污蔑诋毁他家;后来架不住说的人多,看朱苟仁神色也很不对劲,才不得不信了。
但仍然有恃无恐,心里暗想:便是写错一个字又如何?他家堂堂一个秀才来与小孩开蒙,这帮子人就该感恩戴德!这会儿说得多正义凛然,回头学费降个百十来文,还不是巴巴儿送孩子来了。
这副滚刀肉模样看得人来气,卫中淳他阿爹也忍不得骂:“黑心烂肺的两口子,钻钱眼儿里去了!收那样高的学费不说,逢年过节还收我家多重的礼金,原是这么个水平,我家不在你这儿学了,你把礼金和今年剩下的学费还我!”
“我家也时常往这处送礼,为何你家孩子没什么事儿,我家的却手都打肿了?”
“许是人家嫌送得少呢?我家在乡里有几块地,隔三差五与他家送瓜菜,一年到头也不是笔小开销了,还不是把我家孩子打成这样?”
“怎么好意思厚脸皮要三两银子的学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