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走光了,沈絮仍旧微微垂着眼,还是那副泥菩萨的好人模样,若没先前那短暂的爆发,谢恒还真摸不清这人的脾气。
谢恒坐不住,盯着那张熟悉的脸,心肝忽然胀得厉害,像合该印入骨髓的脸在时间长河里被迫遗忘,风一吹,尘埃全散了,心中空荡荡的厉害。
他沉默三秒,祭出神秘打卡金句:“奇变偶不变?”
“殿下?”
“在呢。”谢恒说,“开个玩笑,别介意。”
他仍不死心,左右摸了两圈,对沈絮说:“诶?我手机哪儿去了?你带手机了吗,借我用用。”
沈絮默默盯着他,最后极其细微地蹙了一下眉。
谢恒:“……”
“我还是开玩笑的。”
“……”
“喝的什么?”谢恒好奇道。
“君山银针。”沈絮总算理他了,“姨母得的赏赐,草民分了点,就叫侍女们烹了一壶。”
“殿下要试试吗?”
“不必了。”谢恒又问,“你还有个姨母?”
“纳兰昭仪,是我的姨母。”沈絮看了他一眼,“殿下不是知道么?”
“是吗?”谢恒挠挠下巴,“我记性不太好。”
沈絮放下茶杯:“殿下究竟想说什么?”
我去,他都伪装得这么完美了,居然还是暴露了,谢恒叹为观止。
沈絮眼睁睁地看着他大步流星地朝他走来,等人一掀衣摆,坐他旁边时,不禁瞳孔微睁,几乎是瞬间掐住了自己的衣袖。
“真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沈絮沉默一瞬,“殿下请讲。”
谢恒靠着素案,恨不得在他身上盯穿一个洞:“你是不是穿越的?什么朝代的?”
沈絮盯着他,两人面面相觑几秒后,沈絮先缓缓开了口:“——我不太明白。”
“那我换个说法,我们熟吗?”
沈絮含糊道:“尚可。”
“能再具体一点吗?”
沈絮长长叹了一口气,莞尔一笑:“尚可。”
这个尚可具体“可”到哪个份上还不确定,谢恒先急了:“那你会不会画画?譬如肖像画?”
但沈絮在谢恒遗憾的目光下摇首道:“不会。”
两人牛头不对马嘴地聊了半晌,甚至沈絮看他的目光越发温和,全然不似之前那般冰冷。
但谢恒的心倒是越来越沉。
沈絮忽然道:“殿下很紧张吗。”
“紧张?有吗?”谢恒哈哈笑,挠着后脑勺说,“说不定是困了,我不紧张啊。”
“那可真是大事不妙。”
“大事不妙?”
沈絮颔首,抬眼笑了:
“殿下都把人支走了,不然就在这儿睡吧。”
“……在这儿睡?”
“嗯。”沈絮温柔道,“我陪着殿下。”
话音一落,即便察觉到不对劲也没能品出缘由,只觉眼前有残影一闪而过,谢恒背上的寒毛竖了一下,话音先被掐住了。
没感觉疼,只感觉凉,凉得人发抖。
这凉和疼都是后知后觉的,谢恒想继续说话,一张嘴喷出一大口血来,他捂着脖子,摸到一个类似于刀刃的冰凉的事物,牢牢钉在他的皮肉里,但再仔细一摸,又感觉长又细……
霎时间,沈絮的脸色变得异常冰冷,像蓄积了常年的森寒蓄积勃发,看死物般的眼神在谢恒的瞳孔中天旋地转。
谢恒:握草!
不知怎么的,他近乎是瞬间,条件反射般一把擒住了沈絮的衣领——
沈絮:“……!”
他显然没料到有这一出,突然爆发的力量让沈絮骤然失去平衡,跟着“咚——”一下重重摔在地上。
血液流尽的最后一秒,谢恒眼底是他掩饰不住的惊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