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兵计避夺産局
多麽熟悉的话语,多麽可笑的谎言!
她当初竟能信了这番鬼话,致使自己一步步走入绝境。
卫璇的目光扫过那枚印章,又落在那份文书上。
母亲留下的産业,她记得大致可分为三部分:
一部分是遍布各地的商铺丶商队,由母亲留下的忠心老仆打理,这是她目前能勉强维系和调动的基础;
一部分是京郊的田庄丶别院的契书,这部分暂时由侯府公中“代管”,实则已大半落入柳姨娘手中;
最後也就是连通南北的几条商路关系网,以及几家利润最厚的商号印信,正是眼前这枚白玉印章所能调动的。
母亲何等精明,临终前早已通过官府备案立下契书,言明其嫁妆核心——商号印信与主要商路,必须由她的女儿亲自执掌,若她未满十五或未曾婚配,侯府仅有‘代为照管’田庄别院之权,却无权调动核心资産分毫。
这份契书副本,此刻正躺在江南外祖父手中。
父亲和柳姨娘此刻不敢用强,便是投鼠忌器。
然而,她现在羽翼未丰,骤然撕破脸,等于将自己置于整个侯府的对立面。直接对抗实属不智。
卫侯爷见她沉默,以为她有所松动,语气放缓,道:“璇儿,为父知道你一时难以接受。但你年纪尚小,不知人心险恶。这些産业交由府中统一打理,是为你好,也是为家族考量。你只需……”
“父亲,”卫璇擡起眼,脸上流露出几分哀戚与疲惫,声音也软了下来,“女儿明白父亲和姨娘的好意。”
她微微垂眸,道:“只是,母亲骤然离世,女儿心中悲恸,实在无力立刻处理这些繁琐事务。母亲留下的産业账目繁杂,许多老掌柜也只认母亲的手令。骤然交接,只怕会引起动荡,反而不美。”
她擡起微微泛红的眼圈,看向卫侯爷,道:“能否宽限女儿几日?让女儿先整理一下母亲留下的遗物,平复心绪,也容女儿私下里问问几位老掌柜的意思,免得寒了忠仆之心。待女儿准备妥当,再与父亲和夫人商议交接之事,可好?”
卫侯爷皱起眉头,显然不满这个拖延。
柳夫人立刻柔声劝道:“璇儿,老爷也是心疼你。早些交接,你也好早些轻松不是?那些掌柜再忠心,还能越过主子去?”
卫璇只是摇头,道:“姨娘就当我再贪恋几日母亲留下的念想吧。求父亲成全。”
卫侯爷看着她一身刺目的孝服和苍白的脸,终究是顾忌着一些,想着反正这些财産迟早都是他的,重重叹了口气,带着几分不耐挥挥手:
“罢了!就依你,给你半个月时间,半个月後,便将印章和账册移交过来!到时,可不能再推三阻四。”
“多谢父亲。”卫璇福身行礼,掩在袖中的手悄然握紧。
半个月……足够了。
柳姨娘眼底闪过一丝不甘,但见卫侯爷已经发话,也只能挤出慈和的笑容:“好孩子,快回去歇着吧,莫要太过伤心了。”
卫璇不再多言,默默退出了书房。
转身的瞬间,脸上的哀戚与柔弱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决然。
拖延,只是为了更好的反击。
父亲,柳氏,你们且等着,属于我的东西,我会连本带利,亲手拿回来!
回到自己那座略显清冷的院落。
卫璇道:“云袖,你亲自去一趟,将我妆匣底层那几张银票,共计八千两,送到望仙楼妈妈手中。”
云袖道:“小姐,真的要这麽做吗?那可是您目前能动用的所有现银了。都给了出去,我们日後在府里……”
“不论如何,这钱必须给。”卫璇道,“至于府中用度……”她唇角勾起一抹冷嘲,“放心,饿不死我们。况且,很快就不必再看人脸色了。”
她走到书案前,迅速研墨铺纸,笔走龙蛇地写了两封信。
一封火漆密封,另一封则简单折好。
“云袖,你听着,”卫璇将密封的信件郑重交给云袖,“将这八千两银票和这封信,一并交给望仙楼的妈妈。告诉她,钱是包下月隐和打点之用,信是给我的人的,让她记得转交。”
“是,小姐。”云袖小心收好。
卫璇道:“然後,你立刻出城,直接去京郊的‘苏氏粮行’,找到掌柜苏伯,把这封信交给他。”
她将另一封折好的信递过去。
苏伯是母亲最信任的老人。
“你告诉他,我已决定亲自执掌家业,但目前府中有人意图不轨。让他立刻着手做两件事,这两件事情我在信中已有说明,让他照做便是。”
云袖虽不知信中具体内容,但见小姐神色凝重,心知事关重大,重重点头:“奴婢明白!一定办好!”
“去吧,路上小心。”卫璇目送云袖匆匆离去,心中稍定。
刚转身欲回屋内理清思绪,便见院门口守着的另一个小丫鬟进来禀报:
“小姐,谢家公子来了。”
卫璇微怔,随即道:“快让他进来。”
她整理了一下神情,走到院中。
只见月洞门外,一身青色长衫的谢清晏正站在那里。
谢清晏见到卫璇一身素缟安然出现,先是松了口气,随即快步上前,道:“阿璇,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身影扑了个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