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不到南芝的挽留,那团黑雾恋恋不舍的消失于洞口。
待黑雾彻底消失,南芝才看向远处瘫坐在地上的虚弱亡魂。
她的同窗——沈修明此时魂体虚弱,周身近乎透明。南芝还抱着黑猫,要过去之际,怀中黑猫一跃跳离了她的怀抱。
“喵。”黑猫知道自己对于亡魂是致命的,它自觉走远,只在远处盯着他们,将墓室留给一人一魂。
黑猫一离身,南芝感觉到周围好像迅速降温。顾不上这些,她几步上前,到沈修明面前蹲下身子。
他看着一点不好,魂体虚弱,本就惨白的肌肤近乎透明,像是只要有一阵热风吹过,就能将他的魂体吹散。
“我送你离开吧。”南芝习惯性拿出卷轴,正翻开事,再见地上的亡魂虚弱到应声的力气都没有。
她叹了口气,闭上眼睛,感受他身上的生平善恶。
从出生起,他便被教导要谨小慎微,处处与人为善,在京城,他们只有这样才能活下去。
所以在被人欺负时,他也从不敢言语,只默默忍受,直到父亲升官,他通过父亲,认识了他难以企及的世家公子。
公子是个性子淡漠的,他话很少,除了课业几乎不跟他们这些伴读交流。
自从当了公子的伴读後,他在新的学府好受了许多,可是,这种日子并没有好多久。
京城最好的学府,向来不乏世家权贵,他们被公子身旁另一个太傅的孙子欺负了,不敢招惹他,便将矛头指向自己。
重新回到水深火热之中,沈修明愈发沉默懦弱,每天只敢静静跟在二人身後,头都不敢擡起。
公子最先发现他的情况不对,向来冷淡的公子第一次找他单独谈话。
沈修明以为公子也发现他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他不要自己这个伴读了,那麽自己便无法在这学府立足,回以前的学府,那些人还在,他们一定会变本加厉欺侮他。
他果然没猜错,公子一见面,便冷淡地对他说:“你是我的伴读,以後也要留在我身边,我身边不留懦弱无能之辈。”
看吧,公子也知道自己是个懦弱无能的废物,沈修明颓然地垂下脑袋,面色涨得通红。
他无法反驳半句,因为公子说的都对,他就是这样一个无能的人。
这时,那太傅家後辈闯进来,他大把揽过他的脖颈,明明都是七八岁孩童,自己却连跟在他们背後的资格都没。
他更加羞愧地将头垂的更低,只恨不能自己从未来过这里,从不认识他们。
他比他们两个还年幼些,生的瘦,个头也不高,段从星唤他“小豆芽”。
他一开始是不喜这个称呼的,这称呼像是将他全部懦弱都摊于明面上,让他无处遁形。
“谁欺负你了,告诉我,我带你打回来!”
段从星的话,沈修明想都不敢想,他偷偷擡眸去看公子的反应,见公子仍沉默着。
是啊,他这样没用的人,怎麽能留在公子身边。
打回去?他完全不敢想,他细胳膊细腿的,怎麽可能打得过那些五大三粗的公子哥,何况他们身边还有那麽多随从小斯。
武课上,公子出手,轻而易举灭了他们的威风,他似乎也在帮自己。
可沈修明仍是不敢,那些人家中,都有爵位,按他们话讲,他们生来便比他高一个阶层,自己倾其一生,也在为与他们做牛做马拼搏。
他不敢说是谁欺负自己,段从星却敢在课间,当着二十个学子的面,指着他们鼻子骂。
自己是公子的人,只能由他们欺负,旁人都不能欺负?
沈修明觉得那一瞬间,背脊直了几分。
不再受欺负,他觉得在学府的日子变得不再难熬了。他敢偷偷笑了,也敢偷偷观察公子,看别人是如何对他毕恭毕敬,他想,哪怕是做牛做马,他也只想为他们二人。
随着父亲官位提升,渐渐的,私下也没人敢对他不敬,公子成了储君,那他也要努力,成为能跟在他身後的臣子。
公子带着他新的手下,去了军营。
沈修明没去,因为他清楚自己的定位,自己要成为像父亲那样的文臣,日後为他排忧解难。
捷报不断传回,沈修明由衷为几人开心,更加认真读书,整个人都染上了浓浓墨味。
这样子,会被嫌弃的吧。
他想着想着,就笑了,被嫌弃也无所谓,自己并非毫无进步,他也在努力跟上他们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