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她微微向下抿了嘴,思索片刻便安抚道:“谁让我能者多劳呢。”
她抬眼凝望着我。
我:“……好吧,怎么看都应该是你能者多劳。”毕竟这小孩穿着白大褂,我只能穿病号服。
她垂下眼,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那你呢?”
“我?我是死者,死者为大,所以我赶来当老大了。”
志保小朋友狠狠横了我一眼,这一眼杀伤力极大,我甚至吹起口哨缓解紧张情绪。
……
即使我心里掐着秒表,感觉差不多已经花了四个多小时做检查(其中花了半个小时拆我身上的金属鸡零狗碎装饰物),但光是这一层,我才摸了八成。
“阿碧辛斯大人,您请。”后背全湿透了的研究员为我打开面前又一个纯白的房间,这次连地板、躺椅都是白色的了。
我熟练地躺上躺椅……好么,又给我捆上了。
我自若地环视一圈,这个房间没有什么研究设备,只有躺椅正前方间隔相等的五个灯箱,此时发着柔和的白光。
这个配置终于有点能制造出‘新人类’的科幻未来感了。
随后研究员们都从房间内退了出去,我隐约能听见外面也有不少人离开的声音。
很快我就知道为什么了。
“咔擦、”白色的房门被人打开,一个穿着米白色圆领毛衣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身材健壮矮胖,脑门锃光瓦亮,脸上沟壑纵横,左眼甚至用黑皮眼罩遮着,看得我差点起了敬老爱弱的心思。
可惜这人头顶用红名写着‘???’。
我粲然一笑:“哟,朗姆。”看着那只独眼,我可算知道贝尔摩德为什么戏谑地称他为奥丁了。
不过这人独身一人就这么简单地出现在我面前,保镖也不带一个,该不会觉得光把我捆起来就足够了吧?
“阿碧辛斯,你还不认为自己错了吗?”朗姆眼神阴沉,嗓音也略显嘶哑,在其他角色美型的画风里真是格格不入。
我觉得朗姆这开场白有点耳熟……噢,只能说你们真不愧是父子啊。
朗姆,你说你好不容易查〇斯熬死伊丽莎白二世,可算是继承了‘王位’,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
我迅速抄了下年幼的‘我’的作业答案:“听起来你情绪很重啊,行!我退一步,算你错了行了吧。”
朗姆脸色通红,可他很快又调整得看不出刚刚的愤怒。他笑了起来:“我看着你,只觉得可怜。宫野把你驯化得很好啊!被拔掉了牙齿,还笑着展示自己的伤口……阿碧辛斯,你认为这样就能让伤口变成勋章,得到别人的尊重吗?那只是你无能的证据。”
好、好大的信息量啊?
“……”,我漠然道:“你倒是了解我,就这么在乎我啊——”
“那天在基地门口,你怎么就不进去坐坐?”朗姆狞笑两声,他似乎也在分辨我脸上的表情,“你的自我防御机制又响应了吧?一遇到难以忍受的事,你就选择逃避,这次甚至直接遗忘了?”
他按下手里的一个按钮,那五个立柱灯箱霎时由白色变为红蓝白橙绿五色。
“你、”
不知道这设备的原理和用途的我正试图阻拦,朗姆却先一步打断我的话:
“收收你的滑头吧,对所发生的一切无能为力,只能自我攻讦,在我看来你就只是彻头彻尾来负责搞笑的小丑。
“那位先生觉得你这个成品非常优秀,我倒是觉得你只有身体素质合格,你的精神世界残缺不全,留下也只会拖实验进度的后腿……我相信那位先生也会赞同我的决定。”
这家伙想欺上瞒下,先下手为强啊……而且听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朗姆不会是想直接让我变傻子吧。
“少在那里吹嘘自己了,朗姆,人只能看见自己想看的。你说对这一切我无能为力,但那只是你在我身上看到了可怜的你自己,觉得这一切困难的是你,觉得无能为力的也是你。
“你自以为自己是站在终点居高临下地审判我,实际上这只是‘朗姆’站在高台上的谢幕舞台。自我剖析,现原形的过程好受吗?……让我想想你刚刚是怎么将自己描述的:哈……朗姆,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丑!困在父亲嘶嚎着不得出路的迷宫大火里,重蹈覆辙着他的一切——”
朗姆喘起了粗气:“你需要被训导,你需要接受开化!”
那与记忆里如出一辙的蚊音响起,鼓膜链接着大脑的地方仿佛生生被人徒手撕裂了一般疼痛。
“嗬呃——”
我就不该因为被安室发现,而心虚地拉高了痛觉面板的数值。快快快快——
系统飞速开了面板给我又将痛觉拉回到了零。
我抬起汗涔涔的头望向头顶的白炽灯,试图平复自己的气息。
在渐响的背景噪音里,我看着朗姆对我举起遥控器,他拇指放在向上的按钮上:“阿碧辛斯,迎接教化后,全新的自己吧。”
我统——
【来了!!来了!!!】
一颗液晶屏幕正闪烁着倒数秒钟的炸弹从半空中突然出现,正正落在我轻而易举挣脱了束缚带后平举展开的手心里。
朗姆:“什么?!不可能、”他的表情逐渐像一副放旧了的油画,氧化层让色彩暗淡了下去,而肌肤的纹理更嶙峋,“你自己也会死的!阿碧辛斯!”
“好美的表情,谢谢你的精彩演出。”我挂满汗珠狼狈而苍白的脸上又露出了诡谲的笑意,伸出手轻而易举地按住了朗姆准备打开房门的手。
“如果你是想阻止自己被洗脑,我现在已经按下暂停进程的按钮了!”朗姆震声道。
“……不,”我叹息道:“就让我们在三秒后的新世界再相会了——”
我再次复习了光速是比音速要快的。堪称绮丽鲜妍的火光为我在人间落成后,隆隆的惊雷巨响才追着朗姆的惨叫声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