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嘛?我听人说府衙砍了头,连草席都不肯给,直接将尸首扔乱葬岗,京中的野狗闻着味儿扎堆过去。”
小仪撇撇嘴,刑场每天都在死人,有什么好稀奇?
杜灶郞心有余悸抚着胸口,压低声音:“陛下真狠心,林家也就罢了,但宗家好歹出了位首辅,竟这般不给体面。”
“宗家满门抄斩,几千口人命说杀就杀。”他胳膊碰碰小容,“你是不知道,那些人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冤得很!”
小仪神情呆滞,嘴巴半张,脑海中一片空白,手中的布兜子猝然滑落,摔出血红的辣椒。
他嘴唇颤抖,声音都在哆嗦:“宗,宗家满门……满门抄斩。”
这话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身体虚软不住往地下滑去,两人连忙过来搀住他,嘴巴一张一合,但他却听不见任何声音。
他抓住其中一人的胳膊,眼眶涌出泪水,模糊了视线,“你们在骗我对不对?”
“我祖母、母亲为朝廷鞠躬尽瘁,耗尽一生心血!怎么能够说斩就斩?!”
“宗家上下对陛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怎么能够夷灭全族?!”
他望着两人直摇头,泪水不停从眼眶滑下,哽咽道:“不,这不是真的……”
“不是真的……”
小仪倏地抬头,面上茫然,满是泪痕,他猛然推开他们的手,冲出大门。
两人忙跟出去,却早已不见人影。
……
张庭和罗子君探讨学问,对方盛情招待她用饭,因而回来的有些晚。
宴席上她小酌两杯,不免升起几分醉意。
此刻,她正揉着眉心,甫一踏进家门,却见院内灯火通明,人心惶惶。
张庭心里一咯噔,急忙走过去问:“这是怎么回事?”
杜灶郎眼神躲闪捏着手巾,小声将事情原委告知她。
张庭错愕万分,没想到家中竟还有漏网之鱼?
不过此事先放一边。
她有些生气,厉声询问:“既然他失踪了,那怎么不报与我?”
“那宗家……沾染不得,奴怕在外面传话走漏风声。”
张庭一掌按在额间,仰面叹息,这么特殊的人落在她手上,怕是全京都都知晓了,还怕走漏什么风声?
杜灶郎拎不清,张庭无可奈何。
而且夜里不安全,当务之急是先找到小仪。
“都在何处找过?”
杜灶郎一一答了,这回倒无甚错处。
张庭吩咐:“其他地方,你且继续找。”
她转头问:“郑二呢?”
“今日香料铺子事务多,许是还没回来。”
张庭无法,将李瑞莲叫回来和自己一块儿找。
大晚上去乱葬岗,怪瘆人的。
马车在寂静的黑暗中行驶,乌鸦隐在树间盯着这顶移动的巨物,发出嘶哑干咧的叫声,饿狼眼珠泛青,潜伏在草丛伺机而动。
土路颠簸,摇摇晃晃,终于停下。
张庭、李瑞莲下车,夜里猛兽出来活动,两人手中俱都拿着把刀防身。
她一手提着灯笼,盯着刀尖闪现的寒光,竟有种不是来找人,而是来杀人的怪异之感。
这样想着,张庭兀自笑了。
和李瑞莲商议分头行动。
她拎着刀走在前面,高声呼喊:“小仪——”
扎堆的野狗注意到来人,凶恶地伏起身子冲她狂吠。
不过张庭微微扬刀,它们便被寒芒喝住,呜咽着夹住尾巴跑走。
负责乱葬岗的官吏敷衍塞责,直接在尸首上盖一铲子土了事,任由尸臭冲天。
哪怕张庭扯了块巾子捂住脸,还是能闻到恶臭,被刺激得喉间冒出呕意。
行走间,不知踢到哪位仁姐,她踉跄几步差点摔倒,晃了几下勉强稳住身形。
她被巾子覆住的脸一沉,不由紧了紧拳头,这些人若有朝一日落到她手上……
在乱葬岗兜了一圈,张庭都没找到小仪,和李瑞莲汇合,见她脸色发白,眼中惊惧不已,想她今晚怕是将前半辈子的死人都见完了,难得宽慰她:“要不你先回马车等等?我一个人也行。”
哪有让东家自己一个人找,自己回去休息的道理?
李瑞莲咬牙,执意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