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执麓微颦了眉头,月下望去,眉疏疏如远黛,越衬得凤眸似水,“陛下不守君仪,勿怪我也不能持守臣礼。”
“朕可没有似你这般动辄甩脸的臣子。”祁郢又不是瞎,她就差在脸上写字了,左边‘召之即来’右边‘呼之即去’。
“人与人相处就是这样的,有一见如故的,自也有天生不合的。”
他微微一滞,摄人的眼神掠过一缕根本无法捉摸的复杂。
她竟觉得他们天生不合。
祁郢微哂,“继续说,八字不合之外呢,还有什么?”
“陛下敬我一尺,我便尊你一丈。”许执麓抬起手,青葱玉指半掩着樱唇打个呵欠,神色困乏,“可人心中的成见如山如澜,你们总视女子为弱者,唾手可得的掌中之物,纵然惊艳于才华,仍有轻贱之意,鄙薄之心。”
他很想反驳,可一时间沉默了,不禁思思想想,她的话是真有道理。
两人静静地坐着,祁郢在这万人之上,有时候端坐在九龙璧金的宝座,仿佛神龛一样被供着,这么接地的坐着,白日里晒足了烈日的石阶还有些烫意。
“玉藏璞内少人知,识者难逢叹数奇。”再度仰头望月,祁郢的心态开阔而疏朗。
他嘴角轻抿,浮起天高云淡的些微笑意,重又是翩然如玉的贵胄天子。
“月色撩人人不知,心在沉浮浮若萍。”
许执麓也在看月,但她眼里的月一点都不美好。
孤寒,清绝,永恒的长存。
她也不想懂他的心。
“陛下又是在坚持什么呢?”
这一问倒是让祁郢反思了,是了,跟她赌什么气呢,她情窦未开,根本不懂,他黑如点漆的眼瞳映着明亮的满月,想了想,“朕大抵是输不起,尤其还是输给女子,心有不甘,总想要赢回来。”
而男女间的较量,也不单是心思上,也可以是身体上,征服的过程不拘从哪里开始,他心里头想着自己的心思。
许执麓却隐约觉得他答非所问,侧头看他,四目相对,一股子相互刺探的情绪都在不言之中。
“那应该是陛下没输习惯,以后就好了。”
好好,真是每句话都能让他笑呢,气笑了的祁郢也是惯着她,还认真的问:“你输了怎么办?你输得起?”
“我入宫来本就是输——”输无可输。
许执麓虽然智珠在握,其实也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掌权的人身上都有气,祁郢身上尤重,贵气养人,朗眉星目间自有一种异彩,而她呢,只有一腔勇气,不,还有不怕死的意气。
是的,她从来不怕死,怕的是像现在这样活着,举目无亲,心无所依……
“但我不会再输。”许执麓笃定的说道,她输给了老天一次,命中注定的进了宫,可搏命的人绝不会认输。
“这话太自大了。”祁郢说完,又忍不住想笑,她这人热烈起来,神佛都很难不被点燃,浮躁的心才按耐住一刻,“朕现在就能让你输一次!”
他要送她回去,她偏不依,他少年人心性犟气一把人堵在半道,她仍不妥协。
“你敢碰我一下,我再不看你一眼。”许执麓却不上当,立即断了他的算计。
她用平静语气说最狠的话,跃跃欲试的手都伸出来的祁郢是真佩服她这种魄力,挑战君威的魄力!
“你要怎么不看朕?”他试探的将手撑在两人之间的石阶上,距离到呼吸可闻时停驻,幽香细细,沁人肺腑,如能蚀骨,他瞬间失了力气,而浓郁的龙涎香铺天盖地的将她裹住,密不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