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嫔妾洗耳恭听。”
不管许执麓内心怎么想,面上不动声色。
她定了以柔克刚,因势利导,最后反客为主的策略,就得认真执行。
祁郢果然吃这套,嘴角根本下不来,当即与她畅聊即将实行的国策,那权掌天下兵的野望,谈笑间指点江山的从容,倒是真不愧先帝对他大兴祁氏皇朝的期望。
化解天下节度使兵变之策乃与古之阳谋推恩令一样的妙策,祁郢专派使者驰往各州府,传达新的天子敕令,原本在今年四月颁布诏令废世袭节度使军权,武夫战卒论功据权,如今天下兵马收归朝廷,遂改为节度使职衔复归世袭制,虚衔也是军衔……就说如此皇恩谁能拒绝?
夺权尚可顽抗,君恩却不能辞。
就算节度使贪权不甘心,但他能不想想自己的儿子,自己的子孙后辈?且不说自己能不能强硬的过朝廷法令,便是麾下的良才如何能丝毫不觊觎节度使之位?顺从就能得世袭实衔,不顺……被谁取而代之就难说了,朝廷甚至都不需要出面,就在他们心中埋下了猜忌的种子。
前有废世袭权的威,后有复归职权的恩……这一招委实令许执麓都叹服。
她不得不正视的是祁郢确有远见,他虽然没有暴露自己什么时候开始筹谋的,但他在做太子时就一力促进各路知府轮戍制,到如今各州府只有知府有辖管厢军之权……真真切切实现了集权。
大祁数任皇帝都不能做到的事情,他却如此顺利收权平藩,城府自是深不可测。
打心底里她就不觉得这人能真的为爱沉迷,不过是因她有几分真姿色,不过是因为求而不得,不过是因她不爱而不甘……她必不能如他的意。
若无饵,直钩焉能钓鱼?
等祁郢谈兴稍减的间隙,许执麓缓缓开口,“先说陛下处理戎州的雷霆手段,虽然是剜肉剔除腐毒,但威重民惧,应立即施行抚民之策,被戎州王侵占的百万亩良田不该收归朝廷,还田于民,陛下的仁心顷刻间遍传天下。”
毋庸置疑的民心才是国之根本,不管他现在站得多高,也是立于民,覆于民!
祁郢一手搭在膝上,手指浅点几下,赞同道,“此事已有廷议,朕本想等回京之后再处置,倒是左相的折子日日送来,几次提起侵田之事,还田于民还是其次,他还提出今年秋收租米百万余斛也要赐还……那原本是朕准备给蒋仁裕的十万边军的粮饷。”
当时在政事堂随便演了演把人调去集结兵马,随口说的不给他粮饷,总不能真让十万将士们饿着肚子东奔西跑,替他收拾那些藩王余孽。
“整个剑南道都抄空了,光是赃银就足有千万两,还不够陛下军饷?”
“那都是朝廷年年出去的赈灾款——”一提这个他翻身坐直了,咬牙切齿,“倒是喂饱了这群该死的蠹虫!”
又想把那些人的脑袋安上重新摘一遍。
许执麓却道,“陛下原本就没打算将这笔钱纳入国库。”
祁郢眸光一闪,轻咳一声,又懒洋洋的躺倒,避而不谈,“不说了,困了,时辰不早了,该安歇了。”
许执麓当即就起身要走,又被他拉住袖子,“你去哪?这都四更天了。”
“嫔妾不困,去中帐看书。”
这一副要么夜话要么免谈的作态,不软不硬的还真梗住他了,他还能真困?给他一匹马能跑回京不带歇,给他一支箭能射穿两只虎,再要是奉上他的宝缨长枪,那可就一挑百……
“好好,继续聊,朕就爱听你说话。”祁郢挽留住人,还续上之前的话了,“还田,赐粮,朕知道了。”
利国利民的事他本就没有不应的道理。
等回了京还是会施行,不过是早晚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