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藻宫里鸦雀无声。炉子里香的青烟淡淡,一缕缕,盘旋而上。
“侥幸?”元春端坐凤座,手中那盏粉彩缠枝茶钟,只淡淡喝了一口。
“天下举子数万,独你中了探花。这天大的恩典,也是一句侥幸能说尽的?”
元春放下茶钟。瓷器与填漆小几相碰。
“史大人,你说呢?”
湘云不敢回话,只把头垂得更低,眼光落在自己簇新的官靴上。
元春见她这般鹌鹑模样,也不再问。
她抬手一挥,殿内侍奉的宫女内监们便躬身退下,脚步轻得紧。
沉重的殿门合拢,隔绝了外头的天光。
殿内,只剩她们二人。
元春离了凤座,一步步走下。
“云妹妹。”
元春站定在她面前,轻声叹息道。
湘云浑身一震,猛地抬头,看着元春那国泰民安的鹅蛋脸上,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果然掉马了,宿主,否认是侮辱彼此智商,不要挣扎了,承认吧。】
“元春……姐姐……”她结巴了。
“是我。”元春眼圈泛红。
她伸出手,本想抚摸湘云的脸颊,手至半空却停住,转而落在她的肩上,轻轻拍了拍。
“好孩子,这些年,苦了你了。”
一句话,湘云心头筑起的高墙倒塌了。
她鼻子一酸,眼泪险些滚下来。
“元春姐姐,我……”
“什么也别说。”元春扶她起身,“我都知道。你这胆子,真是比天还大。”
“我只是不想……”
“不想嫁给南安王府那个不成器的东西,是不是?”
湘云不言语,算是认了。
至于她同南安郡主那段纠葛,颇为隐秘,元春早已入宫,想来并不知晓。
【什么纠葛?那叫恨海情天,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
“闭嘴,别提她!”
史湘云理了理身上的官袍,将胸口一股浊气缓缓吁出。
这退婚一事,须得同元春姐姐商议个明白。
她不愿做什么驸马。
何况是那位昭明公主的驸马。
只见了三面,便知是个乾纲独断、性情莫测的主儿。
更要命的,若叫那南安郡主晓得了她的底细……
【叮咚,方才南安郡主口里那个“小冤家”,说的就是你。她人已朝着这边来了。】
“什么?”
【嘻嘻,逗你顽呢。人家往皇后宫里,殷勤请安去了。】
史湘云气鼓鼓:“你再这般……”
【半年前南安郡主府上赏花一事,自动为您重温……】
“别!”湘云心中大喝。
脑中却由不得她,旧事翻涌上来。
那时她还是史家千金,穿着软罗裙子,梳着随常的云髻。
南安郡主设宴邀她赏花。
名为赏花,实则吧……
“云儿,你这颗小虎牙,真个有趣。”
南安郡主柔柔的呼吸,轻轻拂过,修长手指在她软软的唇角细细划过。
湘云动弹不得,身子被那妖冶风流的郡主,牢牢按在花梨木的凉榻上。
“郡主,使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