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清停下脚步,目光扫过她手中的玉佩,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弟妹在此何事?”
“我……我捡到这枚玉佩,”宁幽将掌心摊开,那枚温热的鸳鸯佩躺在素白的掌心,微微泛着光,“不知是哪位姐姐妹妹落下的,看着……像是旧物。正想着交给管家嬷嬷……”
她说着,抬起眼,飞快地觑了他一眼,又垂下,声音更轻了些,带着难堪“只是这鸳鸯的样式……我新寡之身,拿着终究不妥。碰巧遇到大伯,不知……可否请大伯代为转交?”
她伸出手,将玉佩递向他。指尖微微颤抖,不知是体弱,还是别的缘故。
沈晏清没有立刻去接。他的目光落在那枚鸳鸯佩上,又移到她低垂的、露出小片白皙后颈的侧脸上。
园子里很静,傍晚的风带着凉意,吹动竹叶沙沙作响,也拂动她颊边几缕柔软的碎。
那玉佩的样式,那递过来的、微微颤抖的指尖,那恰到好处的难堪和依赖……一切看似合情合理。
他忽然想起那日回廊下,她“无意”踉跄时,那般柔弱的样子。
沈晏清缓缓抬起手。
宁幽的心跳,几不可察地快了一瞬。
指尖几乎能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那种纯阳炽热的气息。
然而,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并未伸向她掌心的玉佩,而是在半空中转向,从自己腰间解下一方素白的汗巾。
他用汗巾垫着手,才从她掌心,拈起了那枚犹带她体温的鸳鸯佩。
动作平稳,一丝不苟,甚至没有碰到她指尖分毫。
“既是弟妹捡到的,我自会命人查问失主。”沈晏清用汗巾将玉佩包好,收入袖中,声音听不出喜怒,只是比平日更淡,更冷,“至于样式是否不妥,心中有礼,则外物无非外物。弟妹是读书明理的人,更应懂得避嫌自重。天色不早,风凉,弟妹还是早些回房歇息为好。”
他说完,不再看她,径直从她身侧走过。衣袂带起的微风,拂过她的袖角,冷冰冰的。
宁幽站在原地,慢慢收回僵在半空的手,拢回袖中,指尖蜷起,掐住了掌心。
汗巾……避嫌……自重……
她缓缓转过身,看着那道毫不留恋消失在暮色小径深处的挺拔背影,脸上最后一点伪装出的温顺怯懦,如同潮水般褪得干干净净。
昏黄的夕阳余晖勾勒着她单薄的身形,在青石地上拖出长长的影子。
她忽然极轻地、无声地笑了起来,肩膀微微抖动。
好啊,沈晏清。
果然是你。
就算换了皮囊,骨子里的东西,还是一样让人生厌。
她抬起眼,望向那人消失的方向,眸底深处,那点暗金色的光芒幽幽浮动,如同潜行于夜色中的妖火。
宁幽的耐心,在日复一日的徒劳无功中,被沈晏清那铜墙铁壁般的防备与滴水不漏的“规矩”寸寸磨蚀。
她试过在晨起“偶遇”于花园小径,他目不斜视,一句“弟妹晨安”便错身而过,步履快得她连衣袖都沾不着。
她试过借着请教府中事务,捧着本账册在书房院外“恰好”堵到他。
他只立在院门石阶上,隔着三步距离,三言两语点明关键,便以“前院有客”为由转身离去,连院门都未让她进。
她甚至“病”了一场,昏沉中呓语连连,春茗惊慌失措去禀报,得来的只是沈晏清派来的府医和一句“仔细照料,缺什么药材去库房支取”,他本人连面都未露。
那身纯阳炽盛的血气,如同悬在眼前的珍馐,嗅得到,碰不着。
而她这具身体,依靠那微末的狐族法门淬炼,进展缓慢得令人心焦,残魂的虚弱如同附骨之疽,时刻提醒着她急需“进补”。
沈晏清的警惕与疏离,远她的预计。
他看她的眼神,平静表面下是洞若观火的审视,偶尔泄露的一丝锐利,让她恍惚觉得,他似乎能猜到她的心思……
不能再等了。
侯府这潭死水,看似平静,却也能无声无息地将她这缕残魂彻底耗尽。
蓄意的勾引、迂回的试探,在沈晏清面前全然无效。
既然温火慢炖不行,那就烈火烹油。
身为千年妖狐,宁幽多的是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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