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试试能不能走。”她说。
“小心,奴婢虚扶您一把。”玉露不放心,不错眼儿地盯着程芙。
许是老天爷都看不过眼,铁了心要罚程芙一回,谁让她害得满屋子婢女担惊受怕的。当她沿着长廊慢慢往前挪,崴过的踝关节一个不受力,使不上劲,两脚登时绊了蒜,一头栽向前方,瞬息之间的事儿,玉露反应不过来,眼睁睁瞪着程芙一头撞向前方的丹楹。
“砰”,这声响儿听得人肉痛,自不必说程芙有多痛了。
假苦肉计变成了真苦肉计。
月地云斋一阵兵荒马乱。
酉正时分崔令瞻不紧不慢回到了王府,月地云斋的气氛莫名地诡异。
绿娆等人要笑不笑地相迎,墨砚服侍他更衣净面净手,而后才有婢女战战兢兢回禀阿芙崴了脚磕了脑袋。
他脸色一凝,顾不得申斥,只着急问道:“可有大碍?”
“付大娘说敷完药休息三五日,肿块方能消退,只不过要头晕几日,须得小心养着。”玉露屏气敛声回道,“目下小姐将将躺下。”
崔令瞻拔腿就往寝卧走去。
撩开帷幔,俯身看向与他约好一起赏灯的人儿,入目是一个寿星公。
他的美人儿变成了寿星公。
程芙艰难地睁开眼,肿了一块儿的脑门使得抬眼皮的动作微微吃力。
“王爷。”
“还疼不?”他撑在她上方,目光凝在她脑门上。
“不疼了。”她回,“付大娘拿来好些止痛散淤的药材。”
“以后谁家的诰命老夫人过寿,本王也不用请名家润色贺寿的丹青了。”他满目爱怜,低头亲亲她鼻尖。
程芙:“……?”
“把阿芙送过去,多吉祥。”说着,低眸含了她柔软的唇,齿关轻轻咬着。
程芙檀口微启,愣了下,反应过来他的言外之意,脸色登时有些挂不住。
第28章
他与她的第一个元宵节就这么在寝卧里度过。
这天晚上崔令瞻没有回银安殿,而是留在东厢房,抱着破了相的美人儿入眠。
丑是丑了些,可他怜爱得紧。
人性的底色大都利己,崔令瞻自然也不例外,在见到阿芙以前,他偏好冰清玉洁的高贵女子,并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妻子、自己孩子的母亲就该是那样。
可见到阿芙以后,出身低贱似乎也不是很严重的事,他养着便是。以她的聪慧美貌,生的孩子定然差不到哪儿去,他亲自教养,将来也不是不能继承爵位,只缺一个换户籍的好时机。
况且她的味道好闻啊,稍微碰一碰她的肌肤,他就感到难言的满足,好想要她,把她揉进怀里,撞碎……
当男人的下半截占主导时,已然无暇考虑完不完壁、贞不贞洁的。
只要她的身子以后只满足他,不去想别的男人,崔令瞻便认下了。
次日,程芙推说头晕,睡着时脑门总是容易碰到他肩膀,特别疼,崔令瞻只好重新搬回银安殿。
把他支走,夜深人静时分,她才敢悄然打开自己的箱笼,掏出精巧的戥子和药碾,躲在帐子里,盘腿配药。
此番付大娘买的成色均为上上等,尤其依兰花露,直接省去了她自己萃取的过程,个中方便自不必说。
熬了半个通宵,顶着肿胀的脑门,程芙重新配出十颗避火丸,圆圆的,暗红色,散发着淡淡幽冷香,不仔细闻倒也闻不出,以桑皮纸裹严实,塞进香囊的小角落,可以说是天衣无缝。
下月初便是太医署会考,不仅有连续三日的医理笔试,更有临场应变能力的考核。据荀御医所言,届时朝廷特派的女医亲临现场督考,规矩繁琐,第二考场设在药田附近,距离王府足有两日的车程,加上考试,来回怕是得要二三十日,以她的身份可能不太方便。
话说得很委婉,但程芙听得懂。
崔令瞻把她养在身边是为了满足兽-欲,如她因私事在外面耽搁太久,定要惹他不高兴,不高兴的他一句话便能将她打回原地。
所以她得满足他,把他喂饱了,方能寻得一线自由。
二月十一是她生辰,十日后,二月廿一便是会考。一颗避火丸的避-孕-药效怎么也得有一天,程芙配了十天的量。这期间,他想如何施为便如何施为吧,倘他自恃矜贵,放不下身段,她也不介意伏下腰主动一些。
剩下的日子程芙专心养伤,诵读《内经》、《金匮要略》,以及练习脉学、方剂配制等基础的医理。
月底天气一日比一日和煦,针线房的人又开始为她量体裁衣,准备生辰那日的新衣裙。
薛氏先前的怀疑果然是真的,王爷尚未与芙小姐行房,原因不明,不过已经不重要,因为王爷交代了她另一项差事——布置南苑的新房。
崔令瞻和程芙自是无法成婚的,但燕阳是王爷的地盘,一切王爷说了算,他要把王妃才配享的南苑正房布置成新房的模样谁也不能说什么。
这事把程芙逗笑了,毅王真讲究,做什么都要仪式感。
不过能走出王府,去传说中的南苑散散心,于程芙来说也是顶好的事。
南苑位于燕阳城南郊,花木横坡,疏林如画,园中亭台楼阁韵致秀雅,其奢美不输毅王府,关键地方更大,大到可以沿着附近的园林纵马,还能望见蜿蜒的官道。
景暄三十三年,十七岁的程芙在南苑过了第一个生辰。
崔令瞻颇为讶异,旋即又恢复如初,世上多的是没工夫过生辰的人,阿芙恰巧是其中一个罢了,况她的出生并非一件光彩的事,本就不宜大操大办。
其实过不过的于程芙来说都不打紧,然而崔令瞻非要给她过,还送地契珠宝,又返还了她的身契册籍和手实,如此一来,犹豫半分都算她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