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日的黄昏,在天津上空弥漫的硝烟和血色晚霞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漫长而惨烈。经过近十个小时的鏖战,解放军东西两个突击集团如同两把巨大的铁钳,已经深深地嵌入天津城区,但这两把铁钳的钳口——计划中东西对进会师的标志点金汤桥,却依然牢牢掌握在国民党守军手中,成为横亘在胜利之路上一道淌血的铁闸。
金汤桥,横跨海河,连接河北区与和平区,是天津城市中心的重要枢纽。桥体为钢结构,坚固异常。陈长捷深知此桥关乎全局,在此布置了重兵:桥头两侧构筑了坚固的钢筋混凝土桥头堡,配以多层铁丝网和雷场;桥面设置了沙袋街垒和可升降的钢制障碍物;桥墩附近水域可能布有水雷;守桥部队是其嫡系中的精锐,一个加强营,配有重机枪、战防炮甚至少量平射的o毫米机关炮。他们得到了死命令:战至最后一兵一卒,绝不能让解放军东西两路在桥上会师,并在最后时刻准备炸桥。
从西面突进的一师和二师先头部队,在付出了巨大代价突破层层街区阻截后,终于抵达金汤桥西侧。然而,迎接他们的是从桥头堡和河对岸高楼(如原租界的银行、饭店)射来的交叉火网,火力之猛,密度之大,使得任何试图接近桥头的冲锋都变成自杀。部队被压制在距离桥头百余米外的街道废墟和残破建筑中,头都抬不起来。东集团的情况同样艰难,他们在中山路及海河东岸也遭遇了顽强阻击,进展缓慢。
西集团前指,仓库二楼。空气污浊呛人,混合着硝烟、血污和汗水的味道。电话铃声和参谋们的喊叫声几乎没停过。李云龙的眼睛红得像要滴血,他刚刚接到一师师长近乎绝望的报告:组织了几次强攻,爆破手还没接近桥头就被打倒,一个突击连在试图迂回时陷入街垒战,损失大半。
“他娘的!陈长捷把这破桥当成他祖坟了!”李云龙一拳砸在堆满地图和电文的桌子上,震得马灯直晃,“照这么打,老子的人都要填进海河喂鱼了!炮兵呢?给老子轰!把桥头堡轰平!”
参谋长焦急道:“司令员,试过了!我们的山炮、野炮对那种加固的钢筋混凝土工事效果不好,直瞄火炮又推不上去!敌人在对岸高楼上还有观察哨,我们的炮兵阵地一暴露就遭到反击!而且……上级严令,尽量保护桥梁完整,将来城市恢复需要。”
赵刚脸色凝重,他刚审问完几个从金汤桥方向押下来的俘虏(多是伤员)。他走到地图前,指着金汤桥上下游:“强攻代价太大,而且可能毁桥。我们必须另想办法。老李,你看,金汤桥上下游几百米,还有其他小桥和渡口吗?”
侦察科长连忙回答:“有!上游大约八百米,有个废弃的摆渡口,河面相对窄一些,但对岸也有敌人警戒。下游一千米左右,是法国桥(今解放桥),但那里敌人防守更严,桥体也更复杂。”
“摆渡口……”李云龙盯着地图,眼珠急转动,“敌人注意力现在全在金汤桥。如果……我们派一支精干小部队,从上游那个摆渡口想办法悄悄过河,不需要太多人,过去之后,不从正面攻击桥头堡,而是从背后,或者从侧面,捅他一下!配合正面强攻,制造混乱……”
“夜袭?”赵刚眼睛一亮,“现在天快黑了。夜色是最好的掩护。小部队渗透过去,破坏敌人的指挥和火力体系,甚至制造他们要炸桥的假象,引守敌混乱。同时,正面部队做好准备,一旦对岸出现混乱迹象,立刻起强攻,内外夹击!”
“对!就这么干!”李云龙立刻下了决心,“妈的,明的不行,咱就来暗的!‘旋风’连!雷连长!”
一直待命在旁的直属侦察突击连(“旋风”连)连长雷猛,一个沉默寡言、脸上带着刀疤的汉子,立刻挺身上前:“到!”
“你们连还有多少人能打?”
“连我在内,四十一个。”
“好!就是你们了!”李云龙盯着他,“任务:带上足够的炸药、手榴弹、冲锋枪,轻装简从。天一黑透,就从上游那个废弃摆渡口附近,想办法摸过海河!过去之后,不要恋战,直插金汤桥东岸敌阵地侧后!怎么打,你自己临机决断!目的只有一个:制造最大混乱,配合正面部队夺桥!有没有问题?”
雷猛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只是重重地“啪”一个立正:“坚决完成任务!保证把对岸搅个底朝天!”
“记住,”赵刚走上前,沉声道,“你们是尖刀,也是火种。过去了,就是敌后孤军。要勇敢,更要机智。保存自己,才能消灭敌人,完成任务。党和纵队相信你们!”
“是!”雷猛眼中闪过一道锐利的光芒,转身快步离去集结队伍。
夜幕,终于在天津城冲天的火光和枪炮声中,彻底降临。这是一个没有星月的夜晚,只有燃烧的建筑物映出的暗红天光,和不时划过天空的曳光弹、照明弹,将断壁残垣和海河黑色的水波映照得光怪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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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猛带领着四十名精心挑选的“旋风”连战士,如同一群真正的幽灵,悄然离开了西岸我军阵地。他们反穿棉衣,脸上涂着锅底灰,携带着冲锋枪、短枪、匕、大量手榴弹和捆扎好的集束手榴弹(可当小型炸药包用),还有飞爪和绳索。一行人借着地形和夜色掩护,迅向上游那个废弃摆渡口运动。
摆渡口附近果然有敌人警戒哨,但兵力不多,且注意力大多被下游金汤桥方向的激烈交火所吸引。雷猛派出两个最老练的侦察兵,用匕悄无声息地解决了两个打盹的哨兵。随后,他们找到两条半沉在岸边淤泥里的破旧小木船,勉强修补了一下,又砍了些木头扎成简易筏子。海河这一段水面相对狭窄,但水流依然湍急,河水冰冷刺骨。
第一批十余人乘坐木船和筏子,在夜色的掩护下,奋力向对岸划去。河水哗哗作响,但被下游持续的枪炮声掩盖。对岸一片漆黑,只有远处建筑物燃烧的火光映照。第一批战士成功登岸,迅占据了一个小土坡建立警戒。然后出信号——用手电筒蒙着红布闪了三下。
第二批、第三批战士陆续渡河。过程并非完全顺利,一条筏子在河心被水下杂物挂住,险些倾覆,一名战士落水,被激流卷走,连呼喊都没来得及出。但其他人咬着牙,继续前进。凌晨一点左右,四十一名战士(牺牲一人)全部成功抵达海河东岸。
他们没有片刻停留。雷猛根据战前记熟的简略地图和当前观察到的大致方位,判断了金汤桥东桥头堡的方向。一行人排成战斗队形,利用残垣断壁和街道阴影,快向目标穿插。途中遇到几小股慌乱的国民党溃兵,能避则避,避不开就迅用匕和微声冲锋枪解决,不留活口。
接近金汤桥东侧区域时,他们听到了震耳欲聋的枪炮声和守敌军官声嘶力竭的喊叫。敌人在这里构筑了环形防御,除了面向西岸的主堡,侧后也有简易工事和警戒。
雷猛仔细观察了一下敌阵地。主堡火力凶猛,侧后的工事相对薄弱,守军也显得疲惫不堪。他迅做出部署:将队伍分成三组。第一组十人,由他亲自带领,携带大部分集束手榴弹和炸药,从最侧翼摸向主堡后方,寻找通风口、电缆管道或薄弱墙体,准备实施爆破。第二组十五人,由副连长带领,在稍远距离建立火力点,用冲锋枪和缴获的一挺轻机枪,准备在爆破后压制敌侧后工事和可能的增援。第三组十五人,作为预备队和掩护,警戒其他方向。
行动开始了。第一组像壁虎一样贴着地面和墙根,向那个巨大的、不断喷吐火舌的混凝土怪物爬去。敌人的注意力完全被河对岸我军正面的佯动攻击吸引,根本没料到死神已经从背后降临。
雷猛第一个摸到主堡后墙根下。他摸索着,现了一个半人高的通风铁栅栏,里面黑黢黢的,有机器轰鸣和隐约的人声传出。就是这里!他示意身后的战士将捆扎好的集束手榴弹(足足二十枚)塞进去,用绳索固定好,拉出长长的导火索(用的是缴获的缓燃导火索)。
“准备……撤!”雷猛低吼一声,点燃导火索,火花嗤嗤作响。战士们迅向后翻滚撤离到安全距离。
“轰隆——!!!”
一声沉闷到极致、仿佛大地心脏炸开的巨响!金汤桥东桥头堡的后半部分,在剧烈的爆炸中猛地向上拱起,然后崩塌!砖石混凝土块混合着硝烟、火光和人体残肢,冲天而起!爆炸的冲击波甚至让不远处的海河水都荡起了波浪!整个桥头守敌的指挥通信、部分火力瞬间瘫痪!凄厉的警报和惊恐的喊叫声响成一片!
“打!”副连长一声令下,第二组的火力全开,猛烈扫射那些从侧后工事里懵然钻出的敌人。第三组也向其他方向可能来援的敌人射击,投掷手榴弹制造更大的混乱。
“解放军从后面打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