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呜咽,月色惨白。
魔尊将鲜血淋漓的剑直接收入琴中,酣畅折返,远远闻着血腥气息,已经能想象那个细作正在如何痛苦呻|吟。
肉身被昏鸦扯烂,冥蝶更会使其精神崩溃。这种情况,想逼问百里玄夜的线索,也会容易很多。
倘若已经吓死了,就把尸体挂去城楼上,以儆效尤。
打破思绪的是一声诡异的鸦鸣:“吱吱——嘎——吱吱——”
百里折阙:?
他的昏鸦从不会发出老鼠叫。
魔尊神色倏地冻结,大步跨进寝殿,推门——差点被闪瞎眼。
满是血污的寝殿焕然一新,墙壁、地砖、包括白骨灯笼在内,都被擦拭得一干二净、一清二白,视线提亮了好几度。
光辉晃眼到令人不适,百里折阙抬手遮着赤红右眼,难以置信看着眼前一幕。
冥蝶与昏鸦,是黑暗与死亡、厄运与晦气的象征。
然而此刻,昏鸦一粒粒堆起紫龙晶,嘶哑破碎唤着“吱吱”,冥蝶成双成对翩翩起舞,空气里还有一股浓郁不散的花露,啊不,合欢药香气。
甚至,连角落的尸体都被拼凑完整,还戴了一圈沾血布料扎成的花环。
“……”
造就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平平整整仰躺在魔床之上,鲜血染透衾枕被单,活像一具凶杀现场的死尸。
走近去看那副苍白睡颜,魔尊气笑了。
她的确是半死不活,但并非被命兽折磨至此,而是因为不知包扎伤口还剧烈运动,把自己作死的。
这种蠢东西,果真是百里玄夜派出来的?
或许,那个逆鳞粉蝴蝶结只是个意外,卧底其实另有其人。
少女的呼吸均匀起伏,察觉到暗流涌动的杀机,一向忠诚的命兽们居然以保护姿态拦在了主人跟前。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百里折阙眼睫狠狠一抖,瞳仁收束成一线,暴怒拂开蝶鸦。
巨大的阴影迫近,尖利指甲剖开心脏的前一瞬,熟睡中的少女突然绽开一个甜美的笑:“大师兄……”
声音软嗒嗒的,轻盈似羽,与她艳丽的面庞形成鲜明违和。
魔尊停顿了一瞬。
她正在做梦。
梦境是人心最脆弱的地方,一切秘密都无可藏匿。
生杀予夺的时刻,百里折阙的手还保持着准备剖心的姿势,犹豫之时,忽被一对柔软裹住。
纤纤玉指宛如初春的柳枝,沉溺美梦的少女抱着万魔之尊冰冷沾血的手,脸上笑意不变,仿佛抱住了床头伴睡的毛茸玩具。
肢体接触时,她的感情也如涓涓细流汩汩而来。
魔尊一向不喜欢喜悦。
可这份喜悦与他五百年漫长记忆里残存的味道截然不同。温和,柔软,清澈,带着由内而外绽放的轻盈感,仿佛一簇金色阳光流入胸腔,漫过心尖,在血液里泛起细小的气泡。
滋味么,倒也不至于反胃作呕,只是令人嫌弃的腻。
室内满是合欢药的香甜花酿,更衬得眼前人像一盘含糖超标的饭后甜点。
沸腾的怒火暂缓稍歇。
紫色流光映入异色瞳底,百里折阙观察良久,唇边挂起淡而不厌的弧度:半死不活的小东西,梦里还在暗示本座宠幸她吗?
一而再再而三欲擒故纵,看在复仇大计的份上,勉为其难允许你多活一会儿。
丝丝魔气顺着交叠的指尖注入,梦境之门敞开时,风动纱帘轻晃,青年俯身的侧影像在拥抱交颈的情人。
把百里玄夜的消息暴露出来,然后,让她死在噩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