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告诉伯德前,他甚至还整理了一番说辞,担心伯德会为此想太多,认为他是在嫌弃他,要将他送走。
实际则是,想多的那个人是他自己。
当伯德得知自己可以像其他普通家庭的孩子一样上学,他是开心的,同时也感激着少爷,一直在照顾他,还为他考虑那么多。
布兰温知道伯德内心的真实想法后感到欣慰,也不枉费他在他身上花费的心思,不过有些话还是要说明白。
“送你去寄宿学校是出于你还在上学的年纪,在孤儿院学到的知识仅仅是凤毛麟角,你需要充实的大脑去应对以后发生的一切。这是我的顾虑,也是突发奇想的原因。我本不打算那么快送你去学校的,伯德,如果不是艾德蒙盯上了你,我还想再多留你一段时间。”
采买完上学需要的物品,贾尔斯开车载着伯德去迎接即将放学的少爷。脱离了闹市的喧嚣,静下心的伯德也会想起这段像是分别前的话。
他有很多疑惑的地方,而且说不清。也许是他的错觉,少爷貌似非常讨厌艾德蒙警探,那样的讨厌中还显露出一丝惧怕,尤其是在他与艾德蒙单独见面以后。
近来的雾都鲜少下雨,泥泞的车道凹凸不平,偶尔车身颠簸,坐得摇头晃脑的伯德被迫拉回神思,车也缓缓停靠在路边。
他朝左边的车窗向外望,路边面包店的装潢令他有点眼熟,好似在什么时候途径过。
拔掉车钥匙的贾尔斯下车说:“跟我进去买些甜点。”
伯德也跟着下车,站稳脚跟,他左右张望街道的景色,在眺见附近巷口的一刹那,他几乎记起有关这里的所有回忆。
他在相同的位置抢走了一个贵族小孩的面包,还把对方失手推倒在满是污水的泥坑里。
贾尔斯推响玄关上的门铃,然后回头喊伯德,“你要站在那里发呆吗?”
伯德再一次回过神,跟上贾尔斯的脚步,踏进充斥着甜味和焦香味混合的面包店里。
面包师还是去年的那位,看见贾尔斯,立即去包装提前预定的点心,还泡了两杯店内自制的咖啡送给客人品尝。
“奥莉维亚夫人喜欢这家店的食物,少爷常常放学后过来取。”贾尔斯端着热咖啡说,“你喜欢吃什么,一起结账。”
伯德被琳琅满目的面包和蛋糕环绕,一时间也挑不出来自己喜欢哪种口味。从前的他没有选择的余地,可以填饱肚子就算是万分幸运了。
“少爷喜欢哪一款,我也想尝尝。”
一年前,他还是那个为了不饿肚子而去抢劫的坏蛋,因为少爷的出现,他的生活才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贾尔斯,我不知道面包有多少种口味,尝过的最好吃的还是从另一个人手里抢来的。”
贾尔斯哈哈地笑,“你还做过这种的坏事。”
他漫无目的的在街上闲逛,冷风和浸透皮鞋的雨水冻僵了他的脚趾头,他东张西望地寻找着下手的目标,终于在一家面包店的门口发现了落单的年轻贵族。
“他很干净,站在满是污泥的地面发着光,不用特地去找,他站在原地就能将你游走的目光全部吸引过来。”
伯德的形容令贾尔斯收敛起坏笑,变得正经,“你竟然舍得抢一个女孩的面包。”
伯德没有了继续讲下去的兴致,只做解释说:“他是个男孩子,我是不会欺负女孩的。”
贾尔斯又好笑地调侃,“所以你只欺负男孩子,是吗?”
“嗯……”伯德打量贾尔斯不怀好意的笑容,呼之欲出的“是的”卡在咽喉里,不上不下的。
瞧着伯德噎住的样子,贾尔斯残忍地笑出了声。
出乎意料的是伯德没有如同往常般生气地瞪着他,而是平静地看着橱柜里摆放的面包。
他察觉不对,面露关心地问小家伙,“你想吃这个?”
伯德偏头看他,指着最便宜的面包问:“能不能买点这个,我想带给孤儿院的弟弟妹妹。”
原来是小家伙想念家人了。
面包师又包装了十几份夹着黄油的面包,贾尔斯用自己的薪资付款,就当是作为大哥哥的关照,然后将食物搬到副驾驶的座位。
他们抵达学校正巧赶上布兰温出来,伯德在玻璃窗上探出脑袋,笑着朝他招招手。小家伙的热情有时候让布兰温不太好消化,却也可以接受,他几不可查地愣了愣,继而不经意地笑了。
伯德忙不迭开门下车迎接,刚坐进车里,布兰温就闻到了飘散在车厢内的甜香味,堆积在副驾驶位的面包很显眼。
“买这么多,你能吃完吗?”布兰温坐进里面问。
伯德关起车门,不好意思地说:“这是我拜托贾尔斯买给孤儿院的孩子的。”
“嗯,”贾尔斯启动汽车,“少爷,我们是直接回去吗?”
布兰温不假思索地回答,“去孤儿院。”
话音刚落,伯德陡然从身侧抱住了他,他听见小家伙说了一声“谢谢”。换做是去年这个时候,他可能会不太习惯地抽出自己被抱紧的胳膊,虽然现在也并不能习惯这种突然的亲昵,但是他并不排斥。
布兰温任由伯德抱着,半张脸颊靠在他的手臂,过去一阵子,也仍旧不松开。
他觉得伯德的胆子变大了,在此之前,可是连牵手也不敢主动的,即便是在陌生的环境,遭遇别有用心的家伙搭讪,也只敢谨慎地揪着他上万的衣料。
伯德又清晰地嗅到少爷身上的香气,像某种不知名的花香。他住在公爵府有些日子,闻惯了山茶花的清香,也常去花房里帮忙浇水,仍然分辨不出。
他舍不得松手。
将伯德接回家中后,他们没有再来过圣玛利亚孤儿院。贾尔斯把车停放在铁门旁的马路边,伯德急不可耐地下车,想见到弟弟妹妹的迫切的心情达到顶峰,但他依然在车前等待布兰温下来。
“去敲门吧,伯德。”
得到少爷的允许,伯德高兴地扣响大门,他对这扇漆黑的铁门感到陌生,应该是他离开后新换上的。等快五分钟的时候,门后方才有了回应,门缓缓地由内拉动,敞出了一条能通过的门缝,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伯德的面前。
正是伊莉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