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板上顿时一片死寂,只余风声在不知疲倦地呼号。
陈四与一众艄公僵在原地,面面相觑,皆不知楼上究竟出了何等惊天变故,竟叫这位一向镇定自若的贵人,显出这般雷霆怒火。
而此刻的沈渊,早已三步并作两步掠至廊道。
守在门口的侍卫见状,不由得一愣,忙要拱手见礼:
“中郎将……”
沈渊却已顾不得理会,一把从那侍卫手中夺过火把。不待他话说完,已然提膝,重重一脚踹开舱门!
“砰!”
一声巨响,厚重门板撞在舱壁上,又无力地弹返回来。
沈渊眯起双眸,借着跳跃的火光照亮前方。
看清屋内景象后,一颗心骤然沉入谷底。
钦犯仍被牢牢绑在太师椅上,胸前却早已绽开一个巨大而狰狞的血洞。
殷红鲜血淌在脚边,与窗前灌进来的雨水混成一滩粘稠血泊。
罩头黑布已被行凶者扯落在地,露出其下因极度惊恐而扭曲的脸庞。
他那双浑浊的眼珠瞪得滚圆,直勾勾地望向虚空,眼底凝固着死前的骇然与不可置信。
死不瞑目。
沈渊攥拳克制气息,视线下移,落在血泊边缘。
仿佛是一场噩梦在循环重演,此时此刻,那里正静静躺着一截小指长短的物什。
红珊瑚……
又是红珊瑚!
跟进来的侍卫瞧见这副惨状,顿时大骇难言,双腿一软,“扑通”跪倒在地。
“属下疏忽,请将军责罚!”
沈渊手背上青筋暴起,心中却冷静下来,环视着屋中每一寸角落,无数念头飞速闪过。
究竟是谁胆大包天,一再在船中兴风作浪?
目光落在那截浸血的红珊瑚上,沈渊眼前,竟毫无征兆地浮现出一张明艳面容。
祝姯。
魏道孤在梯上暴毙那日,同样在默默观察所有人的祝姯……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念头,或者说是一种近乎荒谬的直觉,猛地冲上他心头。
转身挥开堵在门口请罪的侍卫,沈渊片刻未停,一举跃上三楼。
短短数息后,他便已停在祝姯房外,急促地叩响门扉:
“祝娘子?祝娘子!”
“开门,是我。”
这刹那本该很短,可是悬而未决的心,却将须臾的等待无限拉长。
“吱呀”一声,门开了。
祝姯从门后探出半个身子,待看清来人,不由茫然轻问:
“郎君有事?”
房门敞开,只见她青丝如瀑,肩头随意披着一方素色巾帛。发梢尚在滴水,水珠顺着几绺湿发滚落,没入玲珑瘦削的锁骨。
“娘子,外头怎么了?”
下一刻,南溪也凑上前来,手里还握着块绵布,显然方才正在替祝姯绞干头发。
见她俩都好端端地待在房里,沈渊一时哑然,似乎已不该再心存疑虑。
可他的眉头,始终不曾舒展。
昏黄烛火中,祝姯未施粉黛,双颊因热水熏蒸,而透出浅淡的粉色。
杏眸柔和澄澈,被廊间晦暗一衬,更显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