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欲燃艰难的向前看去。
血线缠绕十字木桩,那人低着头,手掌被长尖的铁钉刺穿,开出一朵猩红的花。白衬衫吸饱血浆,挂在残破的身躯,微弱的喘息,穿过层层细雾打在贺欲燃耳廓。
贺欲燃被定在原地,双眼开始酸胀,想张口喊那人的名字,却怎样都叫不出声音。
被无声的哀嚎,狠狠地撞击着死一般的寂静。
那人终于在早已流淌成河的殷红中抬起头,对他张开那早已被划烂外翻的嘴唇:“救我……救救我……”
“好疼……”
“我好疼……”
“江逾白……”
是江逾白……
“不要!”
他终于能发出声音,却在话音落地的最后一秒,脖颈一凉,失去支撑向后倒去。
成河的血如红镜,倒映出江逾白濒临死亡的脸颊,贺欲燃努力向前爬,可视线模糊,无论如何都再也看不清。
乌云渐渐闭合,那道光被一抹黑影挡住,刀尖滴血,蹲下来,向贺欲燃咧开一张笑脸。
“嘘。”
是李靖宇。
“啊——”
天旋地转,一阵更为清晰的痛感袭来,他在黏腻的被褥中弹坐而起。
日光在灰色窗帘映出十字光影,与脑海里的红色木桩来回闪跳。
他浑身早已湿透,半开的窗溜进一丝初夏的风,钻进骨缝,他顿时清醒了一些。
是梦。
一头砸回枕头,依旧发白的视线里,他看到钟表里显示的数字,六月一号,七点半。
刚才的梦境太过真实了,不管是画面,还是江逾白身上的伤口,他觉得或许自己再往前走一步,甚至能看见他身上腐烂外翻的肉……
不敢再往下想,他紧紧闭上眼埋进枕头,一片冰凉潮湿贴上脸侧,他睁开眼,看见枕头上氤湿的一大片水痕。
他诧异的摸摸自己的脸,怪不得刚才醒过来看东西发白,原来哭的这么狠。
梦中自己的那份不甘,愤怒,撕心裂肺的痛苦和恐惧都太刻骨铭心了,就像真的亲身经历了一遍。
摸起手机,他鬼使神差的点进通讯录的黑名单,手指机械的往下划着,却始终没敢点进任何一条聊天框。
一共三十二个号码,七十七张恐吓照,一百条恐吓短信。
为了留下证据,他一条都不能删,也不能换掉这幅电话卡,只能一个一个的拉黑删除,但第二天还会有新的号码给他发。
接连八天了,这也是他第六次做噩梦。
从一开始的不敢看,不敢想,到现在他甚至开始害怕晚上,每次临睡之前,他都要给江逾白拨一遍电话,确认他安全,确认他在。
也确认自己接下来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
可梦里的自己还是会一次一次崩溃,倒在血泊里挣扎。
最后一条消息,是昨天晚上发来的。
〈你什么时候能愿意来赴约呢?〉
〈要这些照片变成真的吗?〉
〈地址已经打进你的邮箱了,我随时在这里等你,做个交易不好吗,我只是需要一个自由而已。〉
〈不要逼我呀。〉
不过贺欲燃确实猜对了,李靖宇现在唯一能动,并且付出成本最小,还可以最快捏到贺欲燃软肋的,就是江逾白。
可贺欲燃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江逾白被沈墨羽他们的人保护的太好,根本找不到机会下手,于是才会一次一次发来消息威胁他。
他看着那些冰冷刺眼的文字,越看越觉得汗毛粟立,寒气像是从脚底板蔓延全身。
他知道,李靖宇确实做到了。
他是真的害怕了。
门在这时忽然开了,“咔哒”一声,顿时撞开那个还未遗忘的梦。
贺欲燃结结实实的被吓了一跳,惊恐地向门外看去。
贺锦佑见他吓得半死,有点抱歉的挠挠头:“你是还没醒吗?我以为你醒了。”
看清来人是谁,贺欲燃顿时松了口气,瘫了一会儿才勉强爬起来。
他感觉自己最近看这些照片看的,噩梦做太多,磁场都变差了,整天疑神疑鬼的。
“进来吧,我刚醒。”贺欲燃渴的厉害,没说两句就咳嗦,便去床头柜摸水。
贺锦佑看他够的费力,帮他把水递过去,看他夸张的大口把水全部喝完,想问有那么渴吗,但还是没问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