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李青壑不了解军营里的军衔制式也能瞧出他与众不同。
看这小子大大咧咧的四处张望,将官瞪向他,从尸山血海中闯出来气势裹挟着腥风血雨,沉甸甸压到李青壑头上。
李青壑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他直勾勾盯着那身铠甲,听到将官行走时甲片碰撞,似刀兵相接时的敲冰戛玉声。
见李青壑不惧,将官也露出些玩味的神情。
只是待他欲往这边走来,试试生面孔的底细时,左明钰匆匆赶来。
两个年轻人寒暄着往里走。
左明钰看过书信与信物,确认是出自左氏,遂回信一封交给李青壑,并请他代自己向严问晴问好。
李青壑口头应了。
聊完正事,又随口聊一些近况闲话。
左明钰笑道:“还好我来的及时,不然你一准要被罗将军抓去参军!”
“是那个着金甲的将官?”
“正是!”
左明钰道:“罗将军可是夸我这身板合该到战场上讨饭吃。你我不相上下,他一定也想拉你上阵杀敌!”
两少年原本便身形相近,李青壑任捕头职,没少了锻炼,左明钰在军营受训,也是结实不少,即便过去两个月二人皆有强身,现在看起来还是不分伯仲。
只是左明钰此时身披轻甲,压住从前的毛躁,瞧着多了些威严。
李青壑随口道:“唬我吧。程大将军出了名的军纪严明,他手底下的将领,哪有随便抓个人参军的?”
“旁人不一定,你嘛,恐怕程大将军在此都想招揽你。”左明钰两眼放光地盯着他,“你李家富甲一方,程大将军率军在此驻扎,若能得你家粮饷相助,定是如虎添翼。更何况你也有习武的天赋,上阵杀敌不在话下。”
李青壑听出来了。
这是想骗他钱。
但他家的钱全是留给晴娘的,他才做不了主。
被李青壑三两句话糊弄过去的左明钰并未多说什么,转而拉着他到校场上旁观操练,展示营中英杰云集,因李青壑来时已近日落,不多时,营中竖起一排排火把,浓黑的夜色无法侵染丝毫。
夜深赶路危险,在左明钰再三挽留下,李青壑暂住一宿。
他又带李青壑围着篝火饮酒高歌,喝到兴起,掷给李青壑一把长剑,二人在熊熊篝火边挑剑会武,一群将士高声喝彩,赤红的光将李青壑那双明亮的眼睛照得火热。
只是左明钰枉费心机。
翌日早,李青壑依旧毫不留恋地拜别。
左明钰虽有遗憾,还是干脆放行。
骏马疾驰出营地,不知跑了多远,李青壑慢慢缓下速度,鬼使神差般回眸望去,东升的太阳悬于沉默矗立的营帐之上,唯有在晨风中猎猎作响的旗帜飘扬。
回到李家后。
李青壑先将左明钰的回信交给严问晴,其上印有左氏正式印章,以左氏之名委托高县令严惩凶犯。
在严问晴看信的时候,他讲着一路的见闻。
“……那身甲忒好看。”李青壑眼皮微垂,又忽然抬起来,笑望着严问晴,言之凿凿道,“我觉得我穿上会比左明钰更英武!”
他又道:“那小子还想忽悠我献财投军……”
“你想去吗?”
严问晴放下手中的信纸,专注地望着他。
李青壑沉默。
好半天,他低声道:“有一点想去。”
严问晴笑道:“好,那我帮你。母亲那里由我劝说,捐献的军需物资我替你准备。”
李青壑张嘴准备说什么,被严问晴伸出合并的两指盖住,她凝视着李青壑,眸中满是柔光:“只一点,你要保全好自己,平安回来。”
种种借口理由在不需要任何解释的目光下溃散。
李青壑咬咬牙,紧握晴娘的手,郑重承诺道:“我只去长长见识,一定会保护好自己。”
严问晴轻笑一声,她悄然垂眸道:“我身上的癸水过两天走干净。”
突然提到这个叫李青壑愣了下,随后才反应过来晴娘这话的意思,他的心顿时如擂鼓般狂跳起来,目光灼灼地望着晴娘,想说些什么,却喉咙发紧,慌得说不出话来。
紧握的手心也泌出一层汗。
“我……”明明是已经思量过无数次的事,偏偏这时候李青壑脑海中一片空白,他挤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我去洗个澡。”
来回赶路一身风尘,早该清洗清洗。
严问晴调笑道:“还得再等两天。”
李青壑红成个刚出锅的大虾,慌里慌张地跑进浴室。
次日,他依照严问晴的吩咐将左明钰的回信交给高县令,再去班房解决案件收尾。
李二叔被他大义灭亲,顺便铲掉给他通风报信的捕快,现在这帮人皆是以李青壑马首是瞻,他们见捕头春风得意,遂上前说笑奉承,李青壑只与他们闲聊,其它一概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