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二叔自己都说,咱们早八百年前就分了家。那我家的私事,也不劳二叔费心。”他道,“咱们还有另一桩案要算账。”
说着,李青壑令左右仆从将二叔拿下。
“你以次充好、强买强卖、逼杀客商,可都是人证物证具在。”少年的眸子里闪烁着凌厉的寒芒,“我为安平县捕头,且将你先作看押,以防畏罪潜逃。”
李二叔未想亲侄子真敢拿他。
他怒道:“李青壑!你小心叫潘娘伙同西门庆害死。一个独生子,连替你伸冤的人都没有!”
李青壑看似不以为意:“二叔,你瞧你侄子这一表人才的,哪里做得了武大?”
李二叔被押下去时,口中依旧怒骂不休。
李青壑只是站在阶下,屋脊上挂着最后一丝夕阳余晖,晚霞却已然从他微弯的脊背上滑落。
许久,听他涩声道:“……备马。”
“少爷?”竹茵疑惑,这天都快黑了,还备马做什么?
“叫你备马去!”
夕阳渐灭,暮色四合。
严家的老宅中灯火次第点亮,暖黄的光拢在古朴的建筑上,在昏暗朦胧里悄然蔓延着阴鸷的毒汁。
几个年过半百的严家人借着出恭聚于假山旁。
“这赔钱货答得滴水不漏,咱们如何寻到由头搜人?”
“严问晴能暗中成事,这么多年不为人所知,自然是小心谨慎。”
“总不能白来一趟吧!”
“我已知会李家人,且等着咱们拿出证据,好休了这个小娼妇,由着咱们发落。”
“她严防死守,我们如何成事?”
“再怎么谨慎还不是漏了洞?要不然我们怎么能得到风声。”
“不如先斩后奏,将人找出来,再看她如何狡辩。”
“说的轻巧,你知道她将人藏在了哪里?”
好一通悉悉索索,犹如群鼠隐于暗处。
待得终于商量出个所以然后,又各自摆好族老长辈的架势,陆陆续续回到席间。
只缺一人。
严问晴扫看眼,侧身轻声吩咐凝春一句,凝春领命暂退。
另一头,严家族老正堵住老宅的一名仆从:“你已将我们引来,若今日不能改换门庭,你以为你的好主子能容你?”
那仆从面露犹豫挣扎。
片刻后,他低声问:“老爷们要我何用?”
“你既然知道这等秘事,也该清楚严问晴将人关在何处,带我去寻。”
仆从神色惊惶,好一通推脱,被那族老又是一阵威逼利诱,终于松下口,他边引路边道:“非是小的首鼠两端,乃是那人确实……”
他将族老领到宅中偏僻处,指了指某间简陋的小房。
仔细看去,房屋外边还守着两人。
严家族老忖度:看来此处便是严问晴藏人之所。
他令仆从继续上前,仆从却连连摇头,还道:“大老爷,您就算找着此人,他一时半会也没法给出您想要的话。”
严家族老大怒:“我看你是阳奉阴违!”
说着,一把搡开仆从,径直往那间小屋走去。
守门二人见他现身,自拦着不放,口中道:“屋内关得是个犯错的奴仆,还请大老爷回席上吃酒。”
严家族老不顾其它硬闯进去。
却见里头那人瘫坐在床上,望着他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严家这位气势汹汹的大老爷像是石雕般凝固在原地。
引路的仆从跑进来:“大老爷!看门的去前头请严娘子了!”
“你这两面三刀的狗才!我且问你,他这副模样如何做得了证?”
仆从被拎起来,忙讨命告饶,连声道:“大老爷,正是因为他知道严娘子秘辛,才叫那毒妇将其变成这副模样,小的先前几次三番说过,怪小的没说清,求您饶了小的!”
族老将其丢下,阴沉道:“而今打草惊蛇,如何是好?”
“不如……您先将这人证带走。他只是被灌了药,口舌尚在,保不准还能再出声。”
这时节的夜,微风拂面带来沁人心脾的凉爽,只是李青壑心若烈火焚烧,驾马急速奔驰时,原本和熙的微风猎猎拍打上来,卷起他松散的乱发,扯住他歪斜的衣摆,冰冷刺骨的风拽住他前行的脚步。
及至严家老宅门前的灯火远远印入眼。
李青壑猛地拽住缰绳,骏马嘶鸣着被迫放缓脚步,不待马儿停稳,他已跃下马背,翻身滚进一旁黑暗的巷子里。
严家门口听到马鸣声的仆僮已然上前。
只见一匹马打着响鼻在路上踱步,不见驭马的人,仆僮嘟囔道:“这是谁家的马野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