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个瞬间,李青壑忽然意识到,读书学子也好,市井小民也罢,其实都是人,有着七情六欲、爱恨贪嗔的人。
那无懈可击的晴娘,她的爱恨欲求又在何处呢?
晴娘是如此完美。
在今夜之前,办案屡屡受挫的李青壑都从未怀疑过他的妻子。
她想要的,是李家的家产吗?
除此之外呢?
好像也没什么值得晴娘留恋的。
……她不想要我。
她从不想要我。
李青壑起身的时候,手指有些发抖。
他深吸了一口气,寻到时机像只猫儿跃出马车,隐于黑暗中。
严家老宅中的乱局刚歇。
那个大老爷回到席上,将方才发生的事情与其他人说,几人合力先礼后兵,以长者姿态强留下严问晴。
待她终于赶到,马车影子都瞧不见了。
那几人还故作不解的询问严问晴找什么。
严问晴冷笑道:“左不过一个犯错叛主的奴仆,逃也就逃了,明儿去报官就是,这种三姓家奴在外编排我什么,都不会有人信。”
几名严家族老见她强装镇定的模样,心下暗暗得意。
他们惺惺作态地说了几句话,终于惹得严问晴显出怒意,使人送客,也是正中这些人的下怀,预备回去好好研究研究这至关重要的“证据”。
只是严家这些不怀好意的人走后,那与他们通风报信的仆从毕恭毕敬地来到严问晴身边,将方才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禀告于她。
末了,他皱着眉头道:“……夜色深重,我也没看清楚,似乎有个身影闪进了马车里。”
严问晴沉吟片刻,笑道:“无妨。”
又说了些劝勉感谢的话,予下丰厚的奖赏。
天色渐晚,尘埃落定,正是可以好好休息一场。
只是严问晴心中却有一阵空茫,像有什么东西还没落到实处。
她吩咐凝春做些小事。
凝春瞧出主子想要一个人静静,遂悄然退下。
月光清辉照亮前路,严问晴熄了手中的灯,踩在蔓延着野草的青砖小路上,伴着微凉的夜风缓缓漫步。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她仰望着浓墨般的夜空,轻吟起《短歌行》里的句子。
只是忽然想起,李青壑倒是爱看三国里的戏码。
又想到明日要回李家,李青壑那狗皮膏药两日未见她,还不知要怎么黏人。
严问晴失笑着摇摇头,怅惘的心绪因回忆起这不着调的家伙,反萦绕着一阵松快的明媚。
已行至枝繁叶茂的老树下,树冠撑开一团黑影,将月光挡得结结实实。
严问晴止步,欲折返回去。
下一瞬,树后突然蹿出道黑影,一手环住她的腰身,一手捂住她的口鼻,就将她往树后拽。
严问晴心中一紧。
她只怀疑这是那群老东西埋伏的后手,贴身携带的匕首正要出鞘,却先从捂住自己口鼻的衣袖上嗅到熟悉的气味。
和她所用香料如出一辙的香气。
李青壑早回到严家。
他就着园子里池中清水细细洗涤双手。
他的手上没有沾染秽物,只是李青壑觉得自己虎口指腹依旧残留着沾满汗水的粘腻感。
有人靠近的动静打断他的思绪。
李青壑立刻闪身到大树后。
他听见悠然的吟诵声,意识到占据了自己所有思绪的人就与他相隔一臂之距。
李青壑忽然很生气。
——你知不知道那些老家伙卯足了劲要对付你,人证都被劫走了还有心思在这里闲逛!
在听见脚步声停下,并很快调转回去的瞬间,李青壑再也按捺不住,一把捉住严问晴,将她圈在怀中。
只是他有些不敢出声。
当然不可能是怕晴娘发现他不听话生气了!
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