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色的细边木质画框简约而沉稳,衬得里面的纸张愈温润如玉。
是那幅《素华铭》。
“月魄凝霜雪作肌,仙姿合是玉为仪……”
熟悉的诗句,熟悉的笔迹,在专业灯光下呈现出一种近乎神圣的、被郑重展示的质感。
纸张是上好的仿古宣,纹理细腻,墨色沉静入纸,装裱的丝绸绫边色泽雅致,每一处细节都透露出不惜工本的精心。
它被悬挂在这个空间里最核心、最醒目的位置,俯瞰着整个书房,其待遇甚至过了书架上那些看似年代久远、可能价值不菲的古籍和墙边多宝格里几件造型古拙、疑似真品的瓷器和玉雕。
仿佛这纸上虚无的赞美,比任何实质的珍宝更值得被展示,被凝视。
随即一种怪异、近乎冰锥的寒意,顺着脊椎缓缓爬升。
那个在昏暗房间里对她施加一切、将她的尊严碾碎成泥的男人,私下里,竟然会把这样一……“赞美”她的诗,用如此郑重、甚至堪称“珍视”的方式,装裱起来,悬挂在最私密、最彰显个人品味与学识的空间里最明显的位置?
仿佛那不是他一时兴起、带着掌控与戏谑写下的、关于她的“物”的赞歌,而是一件值得欣赏、值得展示、值得反复品味的“艺术品”。
巨大的割裂感让她一阵眩晕。
他到底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在那样对待她之后,又坐在这里,对着这幅字……欣赏?
回味?
这比任何直接的暴力更让她心底寒。
她看不懂他。
一点也看不懂。
这种“珍视”本身,比纯粹的践踏,更令人毛骨悚然。
她猛地转身,几乎是逃也似的,拉开了书房厚重的实木门。
门外是另一个世界。
光,更亮了。
挑高惊人的客厅,像一个巨大的、充满空气与光的透明立方体。
整面墙的弧形落地窗将整个白日的天空与城市轮廓都框了进来,毫无保留地倾泻在浅灰微水泥的地面、低矮的黑色火山石茶几、以及那张大到可以让人深陷进去的奶白色模块沙上。
一切都是低饱和度的色调,简洁到近乎冷酷的线条,每一处都透着一种经过精密计算的、极度舒适与昂贵的质感。
空气里弥漫着清冽的雪松与一丝难以捕捉的矿物气息,洁净得像无菌实验室。
远处,整面墙的隐藏式储物系统与墙面完美融合,几乎看不出痕迹。
电话。要找电话。
她赤足踩在微凉光滑的地面上,目光急切地扫过空旷的茶几、光可鉴人的厨房岛台、与墙面融为一体的隐形柜门……没有。
常规的通讯设备像是从这个空间里被刻意抹去了。
她的视线不由得看向客厅一侧那片区域。
那不是一面墙,而是一个结合了展示与收纳功能的多维度系统,与空间的现代感完美融合,却充满年轻化的个人色彩。
先是沿墙延伸的、四层阶梯式悬浮金属架,哑光深灰,内嵌冷白光带。
以一种随性又充满设计的方式,陈列着数十双跑鞋。
数量之多、设计之大胆、配色之夺目,让那片区域像一个小型的、充满未来感的潮流博物馆。
最引人注目的,是旁边一个独立式恒温恒湿防尘玻璃柜。
柜体极薄,内部灯光柔和均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