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月呆了一瞬间,但下一秒,一种更冰冷、更锐利的东西刺穿了这羞辱——是时间。
“识别失败。安全锁定启动。请于3o分钟后重试,或使用备用开启方式。”
机械女声的余音似乎还在空气中震动。
三十分钟,是指纹锁被强制锁定的时间,也是她计划中唯一、最大的时间窗口。
周子羽以为这只是个小故障,三十分钟后电子锁芯将重新启用。
那时,如果她还在这个房间里,一切将前功尽弃。
所有的情绪——羞辱、愤怒、恐惧、绝望——在这一刻被压缩、提纯,变成了一种冷漠的清醒。她没有时间自怜,也没有时间崩溃。
她猛地从床上弹起,动作因为长时间的僵卧和紧张而有些踉跄,她赤脚踩在冰冷的地毯上,几步冲到门边,将耳朵死死贴在冰凉的门板上。
外面一片死寂。他的脚步声早已远去。
她转身,目光如炬,快步走到床头柜前蹲下,拿出了一个被布条包裹的东西,这不是那把她永远够不到的、藏在木饰板后的黄铜钥匙,而是她自己的、用时间和绝望打磨出来的“钥匙”。
很多天前,周子羽在这里剃须,用完的一次性刀片被他随手搁在洗手台边缘。
他离开后,她鬼使神差地,用颤抖的手指捏起了那片薄如蝉翼、刃口闪着寒光的金属。
没有计划,没有理由,只是一种深植于骨髓的、对任何可能成为“武器”或“工具”之物的攫取本能。
她藏起了它。
后来,又从某些进口药品的铝塑板包装上,小心翼翼地撕下那坚韧的金属封边,用磨石(浴室里修指甲的)打磨得更薄、更韧。
两片金属,用布条缠在一起,成了她唯一的、渺茫的希望。
她撕开层层包裹,里面密封的金属片依然干燥。
刀片极薄极利,适合切割;后者稍厚,有韧性,不易折断。
她手指捏着那片长约十厘米、宽不足一厘米、边缘被磨得相对光滑的铝条回到门边。
她跪下来,脸颊贴在地毯上,从极低的角度审视那道门缝。
厚重的实木门,门扇与门框之间的缝隙紧密得几乎看不见光。
标准入户门的缝隙通常在3-5毫米,眼前这道,或许只有几毫米。
别说挤出去,连伸进一张纸都困难。
但她的目标不是缝隙本身,而是锁舌与锁扣板之间的那一点点可能存在的“位移”。
在过去无数个独处的、绝望的白天和黑夜,当身体和精神的痛苦达到顶点时,除了清洗伤口、对着镜子查看日益增加的淤痕和憔悴,她还做了一件事用能找到的一切细小坚硬之物——藏起的别针尖端、拆下的胸针背扣、甚至偷偷磨尖的塑料梳齿——去试探那个锁孔。
并非为了撬开(她知道那不可能),而是一种绝望的仪式,一种无声的、注定失败的反抗,一种在绝对禁锢中,确认自身“仍在行动”的微薄证明。
在无数次这样徒劳的试探中,某一次,她手中那根磨尖的塑料齿,似乎顶到了锁芯里某个特别“软”的东西。
不是金属的坚硬感,而是一种轻微的、带着点“涩”的阻力。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也许是锁芯里一枚非钢制的、材质较软的弹子(铜或锌合金),也许是某个弹簧的底座。
她只是凭着本能,在那个位置反复地、轻微地刮擦、顶弄。
没有章法,只有一种近乎自虐的专注。
直到某一下,她似乎感觉到一声极其轻微的、几乎不存在的“咔”声,以及指尖传来的不同于金属摩擦的“涩滞”感。
轻微到她以为是错觉。
但后来,她偶然回想起自己以前使用钥匙时开锁的声音,现在似乎……比记忆中,多了一点点难以察觉的、不顺畅的“沙沙”声。
她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但那一点点的“不同”,像一颗被埋进绝望深土里的、有毒的种子,悄无声息地扎了根。现在,这颗种子要破土而出了。
她捏着铝片,将打磨得相对圆钝的一头,对准门扇与门框之间的缝隙,尝试插入。
太厚了,进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