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三可说过,为何那人给他银子?”顾昭之追问。
张氏摇头:“他没细说,只说是‘帮人办点事’,‘教训个老不死’,完了还有赏钱……民妇当时还劝他别惹事,他就骂民妇多嘴……”
“教训个老不死……”顾昭之与林晚昭对视一眼,这指的很可能就是郑朴。
“那戴斗笠的男人,后来可还来过?或者胡三可说过如何联系他?”顾昭之继续问。
张氏还是摇头:“就那一次。胡三说事成之前,那人不会再来找他。”
线索似乎随着胡三的死,又断了。戴斗笠的男人行事谨慎,显然不想留下把柄。胡三一死,直接指证他的人没了。孙摊主也只见过那人一次,描述模糊。
但顾昭之并未放弃。“墨砚,仔细搜查胡三的住处,看能否找到那包银子或其他可疑物品。另外,查胡三近期的赌债债主,看他是否因欠债被人利用。还有,那个指使胡三去‘教训’郑朴的人,显然不止想让郑朴吃点苦头,而是想要他的命。这恩怨,恐怕不止占块地那么简单。去查郑朴的过往,尤其是他这些年与人结怨的具体情况,特别是……是否与人有过笔墨或口舌之争,涉及到他人隐私或利益。”
“属下明白!”墨砚领命,再次匆匆离去。
顾昭之看向惊魂未定的张氏,对护卫道:“将她带回府衙,详细录口供,暂时看管起来。”又对林晚昭道,“看来,我们得再去会会那位郑老先生了。有些事,或许他自己最清楚。”
再次来到墨香斋时,已近傍晚。夕阳的余晖给古旧的书肆镀上一层暖金色。郑朴还在那个靠窗的位置,就着一杯清茶,专注地看着书,对即将降临到头上的致命危险浑然未觉。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顾昭之让吴店主暂时回避,与林晚昭走到了郑朴桌前。
郑朴抬起头,看到去而复返的顾昭之和林晚昭,有些疑惑:“二位……还有何事?”
顾昭之直接在他对面坐下,目光平静地看着他:“郑老先生,可否借一步说话?事关性命。”
郑朴一怔,眉头皱得更紧:“性命?老朽一介寒儒,行将就木,性命有何足惜?二位何人?有何见教?”
顾昭之亮出钦差令牌的一角:“本官奉命巡察江南。有些事,需向老先生求证。此处不便,还请移步。”
看到令牌,郑朴脸色变了变,迟疑片刻,终究点了点头,收拾起书本,跟着顾昭之和林晚昭出了墨香斋,来到附近一处清净的茶楼雅间。
落座后,顾昭之也不绕弯子,将孙记臭豆腐摊下毒、胡三受人指使欲加害于他、胡三意外身亡等事,简略告知,只是略去了雪儿和部分细节。
郑朴听完,脸色由疑惑转为震惊,继而愤怒,最后化作一片惨白和难以置信。“竟……竟有此事?!那孙老头……胡三……他们为何要害我?我与他们无冤无仇啊!”他握着茶杯的手微微抖,“胡三占我地的事,早已了结……难道他因此就要毒杀我?这……这未免太过狠毒!”
“恐怕不止于此。”顾昭之沉声道,“郑老先生,请您仔细回想,近年来,可曾与人结下更深的仇怨?尤其是……是否因笔墨文章,或知道某些不该知道的事情,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
郑朴愣住了,陷入沉思。雅间内一时寂静,只有窗外隐约的市声。
良久,郑朴长长叹了口气,眼神变得复杂而痛苦。“若说仇怨……老朽一生耿直,得罪的人自是有的。但要说深仇大恨,欲置我于死地……”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若说真有,恐怕只有一桩旧事……牵涉到一位……如今颇有身份的人。”
“请讲。”顾昭之道。
郑朴似乎下定了决心,缓缓道:“那是约莫二十年前的事了。彼时老朽还在城东李员外家做西席,教授其子功课。李员外与当时江宁织造局的一位管事,姓曹,交往甚密。有一日,李员外请曹管事饮酒,让我作陪。席间,曹管事多喝了几杯,言语间颇为得意,说起一桩‘买卖’——将一批本该上缴的次等库锦,私下截留,以高价卖给了外地来的一个古董商人,换得了不少好处。还说此事做得隐秘,账目都已做平,上头绝不会察觉。”
他喝了口茶,继续道:“老朽当时年轻气盛,听了心中不忿,觉得此乃贪墨渎职之行,有违圣贤教诲。席散后,便私下劝诫李员外,莫要与这等小人深交,以免惹祸上身。谁知隔墙有耳,这话不知怎的传到了曹管事耳中。他勃然大怒,寻了个由头,让李员外辞退了我。这还不算,事后还屡次派人威胁恐吓,让我闭嘴,否则要我好看。我那时不过一个穷教书先生,无奈之下,只得离开江宁,去外地漂泊了数年,待风头过了才悄悄回来。此事已过去多年,那曹管事后来据说攀附上了贵人,如今在织造局里,怕是地位更高了……”
曹管事?江宁织造局?顾昭之眸色骤然转深。这与他们正在暗中调查的织造局,竟有了关联!
“那位曹管事,如今可在织造局?是何职位?”顾昭之问。
郑朴摇头:“老朽回来后就深居简出,不敢再打听他的事。只隐约听说,他好像改了名字,如今在织造局里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了。具体如何,实在不知。”
顾昭之与林晚昭交换了一个眼神。曹管事……会不会就是如今的织造郎中曹沾?曹沾面白微须,举止文雅,与“个子不高,有点胖”的描述不符。但若是他指使,完全可以派手下去做。而且,二十年前的旧事,曹沾若真有把柄在郑朴手中,如今身居高位,更可能想要除掉这个隐患,尤其在自己这个钦差巡视江宁的敏感时期!
动机、时间、关联,似乎都对得上。
“郑老先生,此事本官已知晓。”顾昭之郑重道,“请您近日务必深居简出,小心饮食,我会派人暗中保护您的安全。今日所言,切勿再对他人提起。”
郑朴连忙起身作揖:“多谢大人!老朽……老朽实在是没想到,多年前的一时口快,竟会招来今日之祸……惭愧,惭愧啊!”
离开茶楼,天色已暗。华灯初上,夫子庙街区又开始了夜间的喧嚣,仿佛白日里的惊心动魄从未生。
马车内,顾昭之神色冷峻。“若真是曹沾……此人表面恭顺,内里却如此狠辣。二十年前的旧账尚且要灭口,如今织造局的账目,恐怕更是问题重重。”
林晚昭也感到一阵寒意。织造局的华美云锦之下,竟也藏着如此肮脏的算计与血腥。她忽然想起昨日在织造局,曹沾那彬彬有礼、无懈可击的模样,只觉得更加可怕。
“侯爷,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直接查曹沾吗?”
“不可打草惊蛇。”顾昭之道,“曹沾在江宁根深蒂固,又与京城内务府关系匪浅。仅凭郑朴一面之词和胡三这条断了的线,动不了他。必须找到更确凿的证据,尤其是他与那斗笠男人、与胡三、孙摊主之间直接联系的证据,或者……他在织造局贪墨的实证。”
他看向林晚昭:“此事越复杂,牵涉甚广。你与雪儿今日又立一功,但也更需小心。从今日起,若无必要,不要独自外出。”
林晚昭点头:“我明白。”
顺藤摸瓜,从一桩市井下毒案,竟牵扯出了二十年前的织造局旧怨,甚至可能指向当前巡察的核心目标。旧怨惹新祸,人心之险恶,远想象。
然而,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既然线索已现,无论背后之人隐藏得多深,顾昭之都决意要将其揪出,绳之以法。
江宁的夜色,愈深沉莫测。但探查真相的决心,亦如暗夜中的灯火,坚定而明亮。
喜欢穿成难民小厨娘把腹黑侯爷逗笑了请大家收藏:dududu穿成难民小厨娘把腹黑侯爷逗笑了小说网更新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