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自己,竟然会以为,那个送他画具的陆延豫,或许……或许对他有那么一点点不同。
别傻了,祁焱。
一个声音在他心里冷冷地说。
他是在可怜你。
就像一个高高在上的神明,看着一只在泥潭里挣扎的蝼蚁,随手丢下一点残羹冷炙,然后欣赏着你那副感激涕零的、可笑的模样。
他的“年级第一”,和你那“年级倒数”,就是你们之间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
他是光,而你,是光永远照不到的阴沟里的蛆虫。
笑声,渐渐变成了压抑的、呜咽的哭声。
他再也忍不住了。
他将脸深深地埋进自己的臂弯里,身体因为剧烈的抽泣而不住地颤抖。
眼泪,像决了堤的洪水,汹涌而出,浸湿了他的衣袖。
他哭自己不被理解的孤独。
他哭自己拼尽全力却依旧失败的无力。
他哭自己那被践踏得一文不值的尊严。
他哭自己那被母亲亲手扼杀的梦想。
他哭得那么伤心,那么绝望,仿佛要将这十七年来积攒的所有委屈和痛苦,都在这一刻,全部宣泄出来。
他哭自己,为什么不能是陆延豫。
如果他是陆延豫,是不是母亲就会对他微笑?是不是这个家就会充满温暖?是不是他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像一条被全世界抛弃的野狗?
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眼睛又干又涩,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
他慢慢地抬起头,眼神空洞得像两个黑洞。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到书桌前,拉开了抽屉。
那本崭新的画本,和那套彩色铅笔,正安静地躺在里面。
他看着它们,眼神里充满了自嘲和憎恨。
他拿起那本画本,又拿起那套铅笔,像是拿着什么不祥之物。
他走到房间中央,高高举起手,想要将它们狠狠地摔在地上,摔个粉身碎骨。
就像摔碎那个不切实际的、可笑的自己。
可是,他的手,却停在了半空中。
他看着画本那纯白色的封面,仿佛看到了陆延豫那张平静无波的脸。
“那株幼苗,还没死。”
那句话,又在他耳边响起。
是啊,还没死。
但它活得比死了更痛苦。
祁焱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
他没有摔掉它们。
他只是慢慢地走到墙角,将画本和铅笔,狠狠地扔进了那个最黑暗的角落里,就像扔掉一堆不吉利的垃圾。
他不需要了。
他什么都不需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