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至凝也回自己床边拿来手机——
当晚就把他的私人账号扒了出来。
十二点,十一点五十七,十一点五十五已然是极限,但席至凝努力回来得更早一些。周末俱乐部生意最好,他和金以纯会留下来帮忙打扫卫生,不然“小丑”一个人太累了。“你们不用管我,年轻人该快活快活去。”“小丑”总是赶他们走,“都忙,忙点好啊,逢年过节的回来看看我就行。”
“小丑”是他们之中最年长的一位,但也只有三十出头,白天另谋一份正职,教小孩子跳舞,得过很多奖,去年又得了一份离婚证书,“空巢老人回了家也没事干,不要失去了才懂得珍惜。都谈恋爱没有?下了班就赶快回去,给女朋友打个电话,别让她担心。”金以纯在一旁猛点头。
“没有女朋友也要早点回。”席至凝看了看表,说,“太晚了会吵到我室友睡觉。他意见蛮大的,只是一直没跟我说。”
“小丑”看了他一会儿。“……你说的室友是正经室友吗?”
席至凝一怔。“是一个寝室的,”他失笑道,“不是睡一张床!”
他和金以纯打车回学校,踏进寝室的门是十一点五十三分,再接再厉。出乎他的意料,邝衍竟然没睡,开着一盏台灯在看文献。“哎,你不睡?”席至凝脱下略带凉意的外套,挂在门后,听见邝衍说,“马上。”
“那晚安?”
“晚安。”
他溜进浴室,关上门才敢脱衣服。洗完了澡,吹干头,再出去时,台灯早已灭了。席至凝回到自己床上,将手机屏幕的亮度调至最低,看到邝衍两小时前新布的一篇影评,读者、评论和浏览量都相当可观,但他没有点进去看。
感谢万恶的大数据——在“同类用户”、“相关推荐”和“可能感兴趣的人”三个板块轮流刷新,靠着百分之八十的用户画像和百分之二十的直觉,他成功筛出了室友的小号,一个同样简洁冷峻、不爱打标点符号、照片从来不正脸否则早就不止几万粉丝的邝衍,兴致盎然地翻阅起来。
凌晨两点,也是另一个时区的上午十点,难得清闲,席至凝的亲姐把孩子交给外公外婆,独自坐在泳池边晒太阳。点开常用的听歌软件,一眼瞄见大洋彼岸的弟弟此时还在线,她很稀奇地打字过去:“怎么还不睡?”
不多时,席至凝回复:“在看影评。”
姐姐:“你把我当傻子?”
姐弟俩从小关系就好,可以说是无话不谈。早在席至凝上初中时,便和姐姐坦陈过自己的性取向。爸妈虽不知情,姐姐却顺畅地接纳了。于是他也不再遮掩:“在看帅哥。”
“有多帅?”
“比我帅。”
“我不信。”姐姐深知他的脾性,只一贯地关照几句,“少熬夜,别乱来。健康第一,其次是不要玩弄别人的真心。”
“知道啦。”席至凝说,“你放心,我有分寸。”
凌晨三点,席至凝又了一条:“我只想看看他是不是表里如一,你别误会。姐,我不会轻易陷进去的。玩玩而已,我心里有数。”
“骗姐们儿可以,别把自己给骗了。”任赛琳冷笑着说。
又是一个周六傍晚。邝衍原本另有安排。“今晚我们同门聚会,餐厅就定在这条街对面,步行过去不到十分钟。”
关于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出现在这里的理由,他的本意是想说明情况,可惜怎么听都像狡辩,“八点半我就走,你自己回去……哦,”他差点忘了,临时改口道,“有人送你。好极了。”
头顶麻袋的服务生正好在他们不远处擦拭桌椅、收拾杯碟,闻言动作越僵硬,手脚都不协调了,做贼似的端起盘子离开,此地无银三百两。
他的背影仓促,头肩比却漂亮得像漫画角色,腰薄薄一握,尤其是今天,所有服务生都穿贴身的纯黑色高领衫,密织的布料看似严苛,平等地遮蔽住每一寸肌肤,却又坦率地勾勒出身体曲线,随呼吸起伏的轮廓与沟壑,并且它的材质特殊,轻薄如丝袜,用手就能任意撕破——怎么会有如此歹毒的设计?
邝衍垂下眼睫,长而缓慢地吐出一口气。一切都还没来得及生,大脑却不受控制地想象起这件衣物的质地,触感,它如何附着在那个人身上,像一片轻柔而幽深的剪影;光明的另一面,必须被描绘和封存的幻觉,无法人为驯服和豢养的野兽,最喜欢从上空俯视他的猎物,并邀请你触碰他美丽的皮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