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起身,转头看向窗外。正在呆时玻璃窗上闪过一道影子。欧阳展猛地定住,那影子似乎佝偻着背,又闪了过去。
欧阳展不敢分辨,脊梁骨凉,呼吸都加快了。
很快,影子停下了。
一股寒气从耳后扑来,欧阳展颤栗着缩了缩脖梗,隐约闻见了一股香味。
似乎是肉香。
再闻一下,又变成了腐烂破败的臭味。
欧阳展揪紧被褥,冷汗涔涔地,他僵直了身子,像机器般转了过去,看见风干的梅婶站在赵立人的床前,正在往上爬。
欧阳展顿时就怵了,尖叫着跑了出去。
门外看守的警员是被这声喊叫惊醒的,两人拦都拦不住,问里面生了什么,欧阳展却一句话也答不出来,只往外冲。
警员一见情况不好,立马跑进病房里看,现监测赵立人的机器一直出警报声,下一秒,医生护士便闯了进来,开始对病人进行急救。
得知消息的刘享急匆匆跑来医院,跟随而来的还有陈招娣。这边人刚到,那边抢救的医生正好出来了。
说暂时抢救回来了,病人要见儿子。
欧阳展此刻还在惊吓之中,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刘享正要问他怎么了,不料欧阳展却拉着他进了病房。
“我看见梅婶了。”“警官。”
刘享滞了滞,最终没能说出一句话。
赵立人戴着呼吸面罩平躺着,眼角红,有些湿润。
看见欧阳展来了,想要伸手牵住他。
欧阳展耷拉着脑袋立在床的一侧,将手心捏得死死的。他此时没有勇气紧握父亲的手,表情里藏不住的失望与愧疚。
赵立人最终垂下手,望向天花板。
“这是刘警官,家里的事情警方已经知道了。”欧阳展咬了下嘴唇,脸色更加黯淡。“……爸爸,请您不要在隐瞒了。说出来吧。”
刘享偏过头,示意陈招娣进来。
赵立人看着两人,不知在想什么,过了许久,才开口道:“我想过有这么一天。”
“自从小妹死去,我每日每夜都无法安心入睡。我时常会梦见她,她哭诉,她想回家。她说那里好黑啊,她一个人好害怕啊。这么多年来,那日轰炸的情形我一刻都不曾忘记。我牵着恩慈的手,在炮弹的碎片中穿梭,躲藏。我心里难受,好难受,如果我能陪她留在那里,算是死,也没有关系。可是我看着街道上腐烂臭的尸体,我看着那些日本兵端着枪口指着同胞的脑袋,我就没办法随着恩慈去。我懦弱无能,我既看不得亲人骨肉分离,更看不得日本人的凌辱强占。我想着,就算死,就算我明日就死了,那今日的我也要带着恩慈的那份信念活下去,去反抗。”
“我活下来了。我变成了一个不敢死的……懦夫。”
“时间越久,心里的负罪感就越强烈。两年前,我意外在报纸上看见一桩命案,标题写——借尸还魂,雏妓风水案。”
欧阳展听到这里心里一顿。
好耳熟,似乎听过这桩案子。
“雏妓被人分尸,凶手是嫖客,杀人原因是为了复活癌症死去的妻子。凶手听信风水大师的谗言佞语,用邪术骗财骗色。”欧阳展问:“是这样吗?”
赵立人点点头:“你怎么会知道?”
欧阳展好像要把嘴皮子都咬破一样,说:“这是政雨写的报道。”他想起来了。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这是他的第一篇报道。
赵立人继续道:“我不知道为什么,立马想到了小妹。想到她在夜晚里哭,我就无法再控制自己。”
刘享:“所以你就想用借尸还魂这个办法,在家里设立了灵堂?”
赵立人摇摇头,冷笑了下,他摘下呼吸罩,语放慢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