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二人中间,她爸爸说:女儿你快给爸爸说两句话啊、爸爸以后一定好好赚钱供你读书,给你买漂亮裙子。
她听了一会儿,想起曾经奶奶跟自己说过的话、自己听大人们说过的话,最后去厨房把切菜的刀拿了出来,仰头,睁着一双葡萄似的眼睛说:爸爸,砍吧。
课本上说知错就改还是好孩子,课本上也讲过亡羊补牢。
她很聪明,并不死读书,懂得和现实结合。
很显然,他做不到知错就改,亡羊补牢也没有用,那就把手砍掉吧。
她打心底里这么觉得。
奶奶和父亲都被她吓到了,最后父亲跑了,再回来就是一年前。
他当时认认真真工作了几个月,用事实向她和奶奶证明:我这次真的知道错了。
季泠刚上高中,学习压力比初中大,做不到一边打工一边考高分,成绩比起初中已经滑落了很多。
三四个月父亲表现都很好,她和奶奶就接受了父亲回来。
她一来兼顾不了学习和奶奶的药钱、生活开销,二来是没想到奶奶还有存款,而父亲是奔着存款来的。
在她当时看来,家里一穷二白,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去了。
如果父亲再犯,她真的会立刻提刀砍掉他的手,然后把他推给那些讨债的人。
她长大了,但想法和九岁时一样。
只是人不胜天,她没有读心术,不知道他回来是为了存款。
但总之,她是认定了一个道理后就会立刻践行的人。
不是没有感情,只是感情不太充沛。
她从裴之一的只言片语中得知了:如果回家,那么她父母还是会吵架,那么她就还会难受。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回去呢?
她不理解。
但她又知道裴之一是个心软的人,和她妈妈、奶奶一样,不忍心真去伤害身边的人。
裴之一尤甚。
大概是她妈妈说了点什么软话,她就心软了。
很快电话挂断,攥着被角的女生低头说:“我等会儿就回去了。”
果然。
“你想回去吗?”她问。
按理来说,这个问题的答案应该是能够脱口而出的。
但过了好几秒女生都没有开口,只是将被角攥得更紧。
她看到了,于是心中更加无法理解。
“答案很难想,吗?”她觉得这句话说出口似乎不太对,但又想不出哪里不对,于是快说完时候磕巴了一下。
果然,女生手下的被角被攥得更紧。
但裴之一多心高气傲啊,即便面对着近乎于逼迫的问题,也只是云淡风轻说:“倒也没有。”
“我不太想回去,但是也不太想不回。”
她嘴上越是云淡风轻,就显得手下那团皱的被角越是刺眼。
季泠确定自己说错话了,但她不太清楚错哪儿了。
迟疑几秒,她干脆直言:“我好像说错话了。”
坐在床上的女生一愣,抬头看她。
她坦坦荡荡回望,并不觉得不好意思或是别的什么,一本正经说:“我好像惹你不高兴了。”
裴之一哪里听过这么直白的话,顿时睁大眼,一时间连刚刚那种被步步紧逼的窒息感都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