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情所困之人,大抵都不得好死。
楚燎额角的青筋虬结蔓延,他汗如雨下,挣扎着抓住她的袖角问:“母后,为何……我与王兄一母同胞,你竟如此恨他?”
是他得了太多宠爱,以至于王兄无处可去吗?
若是王兄能得到和他一样的父母,今日是否就不会有这般难堪的场面?
这是一个注定没有答案的疑问。
太后不知他如此冥顽不灵,都到了这个局面,竟还想着这无谓的爱恨。
“为何?我都是为了你啊!那逆子,他自小就心术不正,一次次想害你,若不是我严防死守,你哪里还有命在?!”
“是他本就心术不正,”楚燎抬起枯井般的双眼,不轻不重道:“还是你严防死守将他弃之不顾,他才对我起了杀心?”
太后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嘴角抽动,喉中出挤压的气泡。
“你怨我?你怨我宠你爱你,冷落了他?”
她冷笑不止,狠狠甩开他牵住的衣袖,赤足踏在地上:“你怨我?事到如今,你怨我?你不是我的世鸣,我的世鸣不会如此狼心狗肺,你是谁?你是谁?!你把我的世鸣还给我!!”
楚燎脑中嗡鸣阵阵,耳膜震痛,跪趴在地上哑声道:“不是的,母后……我不怨你,我怎会怨你……我只是求你,求你也看看王兄……”
模糊的视线中,他放在地上的剑被人执起,“唰”地一声剑拔出鞘。
他勉力仰头,悚然一惊,整个人抖如糠筛地站起身来,“别……母后,把剑放下……”
太后横剑在颈,决绝道:“子不责父母之过,楚燎,我不在你身边,任他人将你养成这般模样,为时已晚,我不怪你,我只求你杀了楚覃,替你父王报仇,如若不然,我就亲自去向你父王请罪,是我生出了两个不肖子,才害得他身异处……”
她猛然喝道:“楚燎!你做是不做?!”
剑锋染血,顷刻间血线封边,她毫不手软,作势要绞下自己的头颅。
“我做!!”
楚燎面如死灰跪在她面前,“明日宫宴结束后,我会与楚覃独处,到时……我会一击毙命。”
“锵啷——”
太后脱力地跌在床上,口中不住喃喃道:“好,好,这才是我儿……”
楚燎撑剑站起,虚声道:“母后静养吧,儿臣告退。”
他一瘸一拐地往外走去,仿佛刚熬过了一场酷刑。
门口洞开的光阴惨惨地映在他脸上,他扶着门框,望向与他同样狼狈的母亲:“母后,我从未怨恨过你,无论何时,你都是我的母后。”
门外的侍女一拥而入,将母子俩的目光隔绝。
楚燎迈步朝门外走去,眼前一晃,以为那人在廊下等他。
真该不管不顾将他带在身边的。
痛晕过去前,楚燎如是想着。
作者有话说:
梦想是写甜文,但我好像已经无师自通了!--
第73章惊座
宫宴那日,郢都街头华盖如织车流涌动,有条不紊地毂毂向凤啸门驶去。
赴宴的数十名官员都是朝中有头有脸的人物,楚覃安排这场宫宴,不止是为他唯一的弟弟接风洗尘,还有为百官引见的意思。
而这些老臣心里也明白,楚覃心狠手辣当断则断,其余兄弟死的死贬的贬,小公子刚从魏国回来,又满身嚣张跋扈的名声……谁知道今后朝中还会不会有什么变动?
因此人人争先,都想去一探究竟。
一辆简朴的马车默默跟在队伍后面,坐在车头的屈彦换了身玄底云纹的束袖长袍,车中的越离一身月白长衫墨色束腰,他的断参差不齐无法成髻,便挽了两鬓的长束在脑后,索性他在朝中也无官无职,谈不上什么体统。
屠兴与冯崛留在使馆,屈彦给他们留了银钱,出入亦自由。
昨日只晃荡了两条街,众人便商量着打道回使馆了。
他前脚入馆,后脚消息不胫而走,各方拜帖雪花般递来,皆是些按捺不住的中官小官。他略略一看,并没有令尹萧济、上柱国屈轸和大都尉景峪的来头。
稍作歇息后,他旁敲侧击,从屈彦口中得知屈轸是屈彦的大伯父,明面上屈家是由楚覃一手提拔,实际上屈家与萧家纠缠不清,唯萧济马是瞻。
新任的左尹毕程,大抵就是在他离楚后两三年的时间,成为楚覃身边的幕僚,如今已是楚覃的心腹之臣。
景家在越离作为随侍质魏前还只是地方上一个小小的县公,景峪在楚覃称王后方升任大都尉,各地县公都会卖景家的面子,加之楚覃把镇守楚越边境的重任交给了景峪的长侄景珛,景家无疑是楚覃的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