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王败寇,赤羽军如今是王上亲卫,御前锋刃,不认符节不认王命,只听命于楚覃。
那日平定随遗祸乱的正是赤羽军的一部分。
昼胥觑着楚覃脸色,一板一眼地与楚燎对敬,并不多言。
楚燎嗤笑一声,不再自讨没趣,把空酒壶没轻没重地一扔,拖沓着步子回到座上。
回座时毕程暗中打量的眼神与他对上,一团和气地朝他举爵。
楚燎权当没看见,骄横阔步而去。
毕程也不恼,脸上没有半分不被搭理的尴尬,反而睨向上座的楚覃,顾自沉吟。
柔韧的舞乐款款退下,剑舞敲盾击胄铿锵而来,压过一众绵绵细语。
其中一名酒糟鼻头的武将起身请道:“大王,舞看多了没什么意思,臣请与同袍比试一二,让大王也看点新鲜的!”
楚覃脸上这才有了表情,“好,叶将军打头阵,谁来与他比试?”
“我来!”另一名蓄着山羊胡的武将喊道。
“老石,你可别输了躲起来哭鼻子!”
“看我不打哭你个老牛鼻子!”
众人在他们的骂战中振奋精神,看他们各自挑拣趁手的兵器,没多久便铿铿锵锵地斗了起来。
“好!老叶,别躲啊!”
“石将军,乘胜追击啊!”
相熟之人也热热闹闹地打起了嘴仗,殿上假模假样的平和在刀枪剑戟里搅得火热,楚燎两手往后一撑,凑到越离耳边:“我小时候在宴上就爱看他们打打杀杀,他们一谈正事我就犯困,听不来一点经纶。”
越离啜了口酒,也笑:“我生来笨手笨脚的,只装得进一点经纶,看来世鸣跟了我,算是委屈了。”
“是吗?我还觉着甘之如饴呢。”
“我也要喝。”楚燎朝他的酒爵探了探,扶着他的手臂把爵里剩下的酒饮尽。
楚覃的视线再度投来,越离不着边际地尴尬了片刻,轻咳两声正襟危坐。
楚燎未表明心迹前,这些举动再平常不过……那些话一旦说了,便将习以为常的事情都蒙上了隐隐约约的暧昧,若说他逾矩,也实在算不上……
罢了,现在不是计较细枝末节的时候。
酒过三巡,菜食五味,来来去去换了几波人比试,武将们不时朝楚燎看来。
孟崇被逼让符之事在楚燎的不羁下已是板上钉钉,易地处之,武将们都憋了一肚子气,想要找个机会教训教训这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
寸功未立,寸土未争,也敢蹬鼻子上脸?
连屈彦都在老将们的起哄下上去晃了两招,其间他不断给楚燎打眼色,要他与自己比试,好歹不必受谁的气。
楚燎两手后撑仰着身子,歪头凝目于专心致志看着场上的越离,半点不搭理他。
“阿兄。”
屈彦媚眼抛给瞎子看,气呼呼地下了场,上来一位年轻的将军,越离自然没什么印象。
他扫了一眼,坐在大都尉身边岿然不动的赤羽军统领无人起哄,却有不少殷殷期盼投去。
“怎么了?”他心不在焉地问着。
楚覃即位后,尚武之风再度席卷朝堂,若楚燎能一鸣惊人,有心之人势必抛饵,他们事成的把握便能多出几成。
“先生。”
他倾耳过去,目光仍在酣战场上,“嗯?”
“越离。”
他怔了怔,转头望去,撞进楚燎潋滟的笑眼中。
失语的瞬间,越离手中酒爵倾倒而下,沾湿两人连成的垫席。
楚燎与他眸中的自己对视片刻,启唇道:“我……”
“我……”
他笑着叹了口气,取出那盏滴滴洒洒的酒爵,问他:“我会赢吗?”
越离蜷起指尖抵住掌心,掌间的剑痕无端生出痒意,才喝了酒,却莫名口干舌燥……他扭头不看楚燎。
“我会让你赢的。”
他两手交握在腿上,如是说道。
楚燎不知还有这种答法,眼睛微微睁大,嘴角怎么也不能平复。
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心猿意马地想,是不是能再贪心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