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恨陈岩石。
这种恨,越了生死,越了利益,是一种自骨髓的,对一种伪善的终极憎恶。
刚毕业时候,他祁同伟求的不是荣华富贵,他求的只是一个公道,只是和他心爱的女孩陈阳在一起的权利。
那个女孩的父亲,就是陈岩石。
梁群峰为了自己的女儿梁璐,可以毫不犹豫地动用权力,把一个前途无量的年轻人,像垃圾一样扔到穷乡僻壤的司法所。
他可以眼睁睁看着一个中了三枪的缉毒英雄,功劳被抹去,只因为这个英雄,不是他的女婿。
钟正国,侯亮平的岳父为了自己的女儿女婿,一句话就能让侯亮平空降汉东,接手这个沙瑞金为他准备好的,最肥美的胜利果实。
他们是坏人吗?在祁同伟看来,他们至少是“真实”的。
他们为了自己的家人,动用权力,不择手段。
他们是自私的,但他们的爱,是具体的,是落在实处的。
可陈岩石呢?
那个口口声声“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老百姓”,那个住在简陋的房子里,标榜自己一生清廉,两袖清风的老革命。他做了什么?
不,他什么都没做。
这正是祁同伟最恨的地方。
祁同伟不奢求陈岩石能像梁群峰、钟正国那样为他动用特权。
他骨子里是骄傲的,他不屑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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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要的,只是一个认可,一个来自心爱姑娘父亲的,平等的注视。
他想要的,只是在梁群峰滥用权力,将他和陈阳强行分开的时候,这位“人民的代表”能站出来,为他这个“农民的儿子”,说一句公道话。
哪怕只是一句。
“祁同伟是个好孩子,不应该这样对他。”
只要有这么一句话,就够了!
只要有这么一句话,他祁同伟,就是死在缉毒前线,身上再多中三颗子弹,也绝不会回头看梁璐一眼!
他会把那枚用生命换来的军功章,骄傲地捧到陈阳面前,告诉她,他配得上她!
可是,陈岩石什么都没说。
他不仅什么都没说,他的沉默,他的眼神,他每一次和自己女儿谈话时的叹息,都在传递一个冰冷的信息:你,祁同伟,一个农民的儿子,配不上我的女儿。
那种来自一个“道德完人”的,居高临下的鄙夷,像一把无形的刀,比梁群峰的权力之剑,伤人更深。
祁同伟永远记得,有一次他去找陈阳,恰好碰到陈岩石在家。
老人没有骂他,也没有赶他走,只是把他晾在一边,然后拉着陈阳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阳阳,人这一辈子,找对象,最重要的是找个本分、踏实的。那些削尖了脑袋往上爬的人,心里装的不是你,是前途。”
每一句话,都像一根针,扎在祁同伟的自尊上。
他那一刻才恍然大悟。
陈岩石不是不做,是根本不屑于为他做。
在他的世界里,自己这种“农民的儿子”,天生就带着原罪。
自己的努力是投机,自己的上进是野心,自己的爱情,都沾染着功利。
凭什么?
就凭他陈岩石是所谓的“一代红”,就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着特权带来的隐形福利,同时又用圣人的标准,来审判他这个在泥地里打滚,拼命想要爬出来的穷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