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浇花浇一朵不会开出花的花（第2页）

“嗬……嗬……”她徒劳地张着嘴，喉咙里只能出破碎的气音，无法组成完整的词句。巨大的恐惧和噩梦的余威依旧死死攫住她。她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小兽，深紫色的瞳孔涣散地转动着，充满了无助和惊惶。身体下意识地在床铺上扭动、摸索，前蹄无意识地向前抓挠着空气，仿佛还在寻找那泥潭中消失的蓝色身影，寻找那根唯一的救命稻草。

“特……特……”她破碎地、艰难地试图挤出那个名字，声音嘶哑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却充满了令人心碎的绝望和依赖。

“我在！卢克斯，我在这里！看着我！”特里克西的声音立刻响起，近在咫尺。

卢克斯混乱的目光终于聚焦。特里克西就在床边，天蓝色的眼睛因为担忧和紧张而睁得极大，里面清晰地映照出自己此刻狼狈不堪、惊恐万分的倒影。特里克西的鬃毛有些凌乱，星空帽歪在一边，显然也是刚从睡梦中被惊醒。她的呼吸也有些急促，胸口微微起伏。

看到卢克斯的目光终于聚焦在自己脸上，特里克西毫不犹豫地俯下身。她没有去抓卢克斯那在空气中徒劳挥舞的前蹄，而是直接伸出有力的前蹄，穿过卢克斯的腋下，将她整个小小的、颤抖的绿色身体从床上稳稳地抱了起来，紧紧地、密不透风地拥进自己怀里！

特里克西坐回床上，背靠着床头，将卢克斯像个脆弱的幼崽一样，完全圈抱在自己胸前和双臂形成的保护圈里。卢克斯冰凉的身体紧贴着特里克西温暖厚实的胸膛，脸颊埋在她柔软的、带着熟悉体香的蓝色皮毛中。特里克西的下巴轻轻抵在卢克斯断角的根部，一只前蹄环过她的后背，稳稳地固定住她，另一只蹄子则温柔地、一遍遍地抚摸着卢克斯汗湿而冰冷的、深紫色的鬃毛，动作带着安抚的节奏。

“没事了……没事了……”特里克西的声音就在卢克斯的头顶响起，低沉而稳定，像定海的神针，“只是噩梦，卢克斯。只是噩梦。我在这里，一直都在。你看，我抓住你了，你安全了，我们都在床上，在屋子里，很安全……”她反复地、不厌其烦地低语着，用最直接的身体接触和语言确认，驱散噩梦的残影。

卢克斯僵硬冰冷的身体在特里克西的体温和持续不断的安抚下，终于开始一点点软化。那深入骨髓的颤抖渐渐平息，只剩下细微的、受惊后的余波。她不再徒劳地抓挠空气，而是本能地、用尽全身力气般，将自己更紧地缩进特里克西的怀抱，小小的前蹄紧紧攥住了特里克西胸前的一缕蓝色鬃毛，仿佛那是连接她与现实的唯一绳索。急促而破碎的呼吸，在特里克西温暖的皮毛包裹下，终于慢慢变得绵长而均匀。

过了许久，当怀中那小小的身体彻底停止了颤抖，呼吸也完全平稳下来，只剩下劫后余生的疲惫时，特里克西才微微放松了拥抱的力度，但依旧将她牢牢圈在怀里。她低下头，用鼻尖轻轻蹭了蹭卢克斯湿漉漉的额角，感受着她皮肤上残留的冷汗和逐渐回升的温度。

“好些了吗？”特里克西的声音放得更轻，像怕惊扰了刚刚平静的水面。

卢克斯在她怀里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断角蹭着特里克西的下巴。她依旧紧紧攥着那缕蓝色鬃毛，声音闷闷地从特里克西的胸口传来，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劫后余生的虚弱：“……掉下去了……抓不住……你走了……好黑……好冷……”噩梦的碎片让她心有余悸，语无伦次。

特里克西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她收紧了环抱的蹄臂，将卢克斯抱得更稳当些，让她能完全依靠着自己。

“傻瓜，”特里克西的声音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近乎叹息的温柔，“梦都是反的。我怎么会走？你忘了？伟大而又全能的特里克西可是过誓的，要照顾好她的指挥官。”她努力让语气带上一点轻松的调侃，试图驱散阴霾，“而且，你知道造物主吗？”

卢克斯在她怀里动了动，似乎在表示疑问。

“传说中，那个创造了一切的、爱恶作剧又让人捉摸不透的家伙。”特里克西的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声音低沉而舒缓，像在讲述一个古老的寓言，“他是调皮的，卢克斯。他总喜欢给他的造物设计最曲折的戏码。他会让你在最接近希望的山巅，狠狠跌入绝望的深渊，品尝那刻骨铭心的冰冷和无助……就像你在泥潭里下沉时那样。”

卢克斯的身体又轻微地绷紧了一下，攥着鬃毛的蹄子收得更紧。特里克西立刻用下巴蹭了蹭她的断角，安抚着。

“但是，”特里克西的声音陡然转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这个调皮的造物主，他并非全然冷酷。他会在你沉入绝望的最深处，即将被黑暗彻底吞噬的最后一刻……”她顿了顿，低头看着怀中那抹脆弱的绿色，眼神温柔得如同融化的星辰，“……给你一只蹄。”

“一只将你从深渊里拉出来的蹄。一个微弱却真实不虚的希望。就像我刚才抓住你一样。”她的蹄子轻轻拍了拍卢克斯的后背，“所以，别怕那泥潭，卢克斯。那只是调皮造物主的一场恶作剧。而抓住你的手，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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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克斯静静地听着，温热的呼吸喷洒在特里克西的胸口。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极其轻微地、又点了点头。紧绷的身体彻底放松下来，完全依偎在特里克西的怀抱里，像找到了最安全的港湾。噩梦带来的冰冷和恐惧，在特里克西温暖的体温和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中，一点点被驱散、融化。

房间里陷入一片安详的宁静，只有壁灯出柔和的暖光，以及两人交织在一起的、平稳的呼吸声。窗外，小马谷的夜寂静无声。

特里克西的目光无意间扫过窗台。那里，放着一个粗糙的陶土小花盆。花盆里没有娇艳的花朵，甚至没有一片绿叶。只有一根光秃秃的、深褐色的枯枝，毫无生气地插在干燥的泥土里。那是她们搬进来时就在窗台上的，或许是前任房主留下的微不足道的遗忘物。特里克西本打算扔掉它。

但此刻，在温暖的灯光下，看着怀中疲惫睡去的卢克斯那安详却依旧带着脆弱痕迹的侧脸，特里克西的目光在那根枯枝上停留了很久。

她轻轻地将卢克斯放回床上，用毛毯仔细地掖好被角。卢克斯在睡梦中无意识地朝着特里克西的方向蹭了蹭，出一声模糊的咕哝，但没有醒来。

特里克西起身，走到窗台边。她拿起旁边小桌上盛着清水的杯子，将里面剩下的水，小心翼翼地、均匀地浇在了那根枯枝下的泥土里。清水迅渗入干涸的土壤，只留下一点深色的湿痕。枯枝依旧光秃秃地立着，没有任何变化，仿佛那点水分对它毫无意义。

特里克西看着它，冰蓝色的眼睛里没有任何失望或期待，只有一种近乎虔诚的平静。她放下杯子，回到床边，重新躺下，将卢克斯重新揽入怀中，用体温温暖着她。

每天浇一点水。无论它看起来多么绝望，多么了无生机。无论那根枯枝是否永远只是一根枯枝，永远不会抽芽，更不会开出花朵。

因为希望本身，有时就是那看似徒劳的、日复一日的浇灌。是对深渊中那只伸出的手，永不放弃的等待和信任。

窗台上，湿润的泥土在壁灯光下，反射着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光泽。特里克西抱着卢克斯，在寂静的夜里，聆听着彼此的心跳，等待着下一个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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