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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属里,落日余晖。
散值的时辰将至。
平素里几个相熟的同僚收拾着折子,他们一行人商量着吃酒,抬眼瞧见连青晏仍坐在那儿,面色青白,眼下两团浓重的乌青,不由得都围了过来。
一人问:“连兄,你这是身子不适?脸色很不好看啊。”
另一人拍拍他肩膀:“是啊,瞧着像是熬了大夜?可是公务有难处?”
连青晏恍然回神,忙挤出一丝笑意,摆了摆手,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劳诸位兄台挂心了,无妨,无妨只是昨夜未曾安睡,有些精神不济罢了。”
他要面子。
内宅私事不足为外人道也。
同僚们见他不愿多言,也只当是公务劳神,又宽慰了几句,便陆续散去。
连青晏独自坐在空荡下来的值房里,窗外云被烧的火红。
他揉着额角,身心俱疲。
然,心中却别有一番喜意。
脑中忽地闪过今日午后在廊下遇见侯爷的情形。
侯爷今日竟主动停下脚步,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
虽只是淡淡一句:“连修撰面色不佳。”
却是难得的关切。
朝野之中,谁人不知永宁侯不近人情。
侯爷却主动关切于他。
思及此,他心头一热,驱散了几分疲惫。
他确信定是自己前些时日,耗尽心血写就的那几首干谒诗,终于入了侯爷的法眼。
他不禁又想起侯爷随后那句更意味深长的话:“前时偶听些闲言碎语,倒是未曾深察连修撰之才,如今看来,确是勤勉可用之人。”
这回,他彻底能将心中的巨石放下了。
原来如此,原来先前侯爷的疏远冷淡,并非是厌弃自己,而是被小人谗言所蔽。
如今侯爷这是要重新重用他了。
多日来的憋屈,惶恐仿佛瞬间找到了出口。
至于那进谗言的旁人究竟是谁,他定会将此小人找出来。
他只觉眼前灰暗的官属都亮堂了几分,连回家的脚步都不自觉地轻快了些。。
他深吸一口气,不自觉地挺直了腰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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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将至,唯有几缕余晖金灿灿洒在家中的门头上。
连青晏拐进巷口,远远便瞧见自家门前,不似寻常,围了些人,还有车马。
他心头下意识一紧,步伐加快了些,莫不是母亲又惹出了什么不堪之事?
待到近前,人群中央,薛玉卿正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