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
他低声重复几遍,语气里带着几分讥讽:“她向来是这般,有能耐。”
他顿了顿,发出里一声意味不明的哼笑:“她还是这样,一点也没变,表面温顺如水,内里算计分明,比谁都狠得下心,谁都能利用。”
外表温婉如同块上好的羊脂玉,而那内里却是柄光亮可鉴的利刃。
恰在此时,门外响起僚属的通报声:“赵侯,连青晏连大人在外求见,说是有几项漕运细则需请您定夺。”
赵缙一挥手,探子悄然消失,随即他微微颔首:“让他进来。”
连青晏弯着腰进入,姿态恭敬且谦卑,双手将一份文书呈上,温声道:“下官叨扰侯爷,这是这回的文书,恐有疏漏,特来请侯爷示下。”
他目光炯炯,态度恭敬,问得仔细,暗中却忍不住地悄悄打量赵缙的神色。
赵缙接过文书,并未立刻翻阅,只目光淡淡扫过对面人的面容,这才低头瞧了瞧那文书。
半晌,他解答了几句,言辞犀利,点明要害。
连青晏心中忐忑,心头里七上八下对,额边生了许多汗液。
事毕,赵缙没再多说一个字。
他模棱两可的态度,教连青晏只觉得如同雾里看花,让人捉摸不透。
连青晏出了值房,当微风吹在脸上,他才彻底清醒下来。
值房内,赵缙处理完公事,目光投向窗外。
院中官吏来来往往,一片繁忙。
数日后。
长公主府。
公主信佛,室内烧着檀香,烟雾缭绕。
一位身着锦缎衣裳,通身气度不凡的妇人端坐于桌案旁,指尖捻着一串的佛珠,目光落在身旁的男子身上。
她缓缓开口:“周家那位姑娘,无论是家世门第,还是自身品貌,在京中都是百里挑一,于你而言,更是一大助力”
她声音隐约带着几分不满:“你屡次推脱,究竟是何缘故?”
那郎君微微垂眸,视线落在地面上,他神色平平:“殿下思虑周全,晚辈感念。只是周家根基深厚,与各军镇往来甚密,如今上头……最忌讳的是何事,殿下想必比晚辈更清楚。此时与周家过从甚密,恐非锦上添花,反会引来不必要的猜忌。”
他并不反驳,只是句句从朝局利害出发,好似没有一丝私心。
妇人的目光在他身上微微停留,这些年她越来越辨不清他的真心与假意了。
不过这个话的确教她挑不出一点错来。
沉默片刻,她才缓缓开口,语气不喜不怒:“的确需要提防。”
随即,她话锋一转,声音里添了几分警告的意味:“只是,凡事过犹不及。过去的事情就让它永远成为过去,你走到今日这个位置不易,多少人在盯着,等着你暴露自己的软肋,好一击毙命。你,莫要因小失大,自寻烦恼。”
男子姿态端庄,闻言面不改色,态度恭敬:“殿下教诲,晚辈铭记于心。”
——
出了那公主府,登上马车。
石径早已在车内等待,见他回来,低声道:“侯爷。”
赵缙靠着车壁,阖上眼,脸上方才的恭谨温顺褪得干干净净,只余下一片戾色:“讲。”
“薛夫人在暗中探听您的过往,属下已将不该有的皆清扫干净,她能查到的,只会是永宁侯该有的履历。”
“薛夫人还发了一封密信到扬州,侯爷,是否要截下?”
寂静。
许久,赵缙方才缓缓睁开眼,湛黑的眸子犹如曜石,深不见底。
“让她查。”
他声音低低沉沉,“也是该……见一见故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