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玉卿径直走出回廊,穿过庭院。
唯有蝉鸣满耳。
夏夜的晚风吹起她的裙摆,衬得人格外孤清。
连青晏怔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廊角,心中五味杂陈,又是懊悔,又是对母亲所为的不满。
最终化作一声长叹,他转身颓然地对季氏道:“母亲!您,您为何要如此啊!”
季氏脸上青白交错,又是羞又是恼,却一句话也反驳不出。
薛玉卿并未回房,而是去了小容儿的屋子,看着女儿恬静的睡颜,坐了许久。
直到夜深人静,她才起身回房。
果然,没过多久,门外便传来了脚步声。
连青晏站在门外,迟疑了片刻,才轻轻叩门:“玉卿,睡了吗?”
薛玉卿坐在镜前,慢慢梳理着长发,并不应答。
门外沉默了一会,又响起他带着歉意的声音:“今日之事,是我对不住你。母亲那里我已说过她了,她日后断不会再如此了,你莫要气坏了身子。”
薛玉卿放下梳子,看着镜中自己略带疲惫的脸,缓缓开口,那声音又几分冷漠:“郎君言重了,妾身并未生气,只是觉得有些倦了。”
她素来分明,季氏是季氏,连青晏是连青晏。婆母糊涂短视,行事荒唐,那是她自身之过,与连青晏应当分开看,不应迁怒。
今日之事,本就在她算计之中。
那七分怒意是演给季氏看,剩下三分,才是真切的厌烦。
可方才,听着他急急为季氏辩解,言辞闪烁,试图将大事化小时,她心中那点期许,骤然冷却。
错了,她先前想得岔了,母子连心,本就一体,如何能分的清?
她一直知晓他性子里有几分软,从前却只觉得那是读书人的仁厚,甚至觉得这般脾性易于拿捏,于她而言并非坏事。
此刻再看,这哪里是温良。分明是撑不起事的优柔寡断。
门外的连青晏听了这话,心中更是揪得紧,又低声下气地说了许多保证的话。
而薛玉卿只是静静听着,直到他的话音落下,才轻声道:“夜已深了,郎君明日还有公务,早些安歇吧。”
连青晏在门外又站了许久,最终只得无奈离去。
听着脚步声远去,薛玉卿才缓缓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晚风带着凉意涌入,吹散了她心头最后一丝惆怅。
她望向后院柴房的方向,眼神在夜色中沉了下去。
这把柄,她算是牢牢握住了。
至于往后,她微微眯起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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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天光熹微,院中尚未亮。
季氏心里终究存着事,揣着几分心虚与恼意。
早早便连青晏往书房必经的游廊下候着了。
见儿子面带倦容,步履匆匆,她立刻笑盈盈地迎了上去,还未开口先叹了口气,拿出惯常的语气:“晏儿,昨日……昨日之事,是为娘欠考虑了。”
她刻意把嗓音压得低,好似委屈又好似示弱:“娘也是瞧着你这般辛苦,房里又始终只她一个,子嗣上这才心急了些。原想着那丫头是个安分的,若真能成,也是一桩美事,谁承想…”
季氏觑着儿子的脸色,话锋一转,又将责任轻轻巧巧推了出去:“罢了罢了,总归是娘不好,办坏了事,倒惹得你们夫妻不睦。玉卿她…怕是还在气着吧?你多劝着些,娘也不是有心的。”
她絮絮叨叨,看似认错,实则字字句句仍在为自己开脱。
连青晏心烦意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