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处被临时征用的、属于美国魔法国会的安全屋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宽敞的客厅里,十三名少年巫师被要求排成一排,背脊挺直地站着。在他们对面,以邓布利多和格林德沃为中心,麦格、斯内普、弗立维、斯普劳特,再加上小天狼星和卢平站成了一个半弧形。五位成年巫师则自觉地退到了房间边缘的阴影里,沉默地观望着。
阿丝特莉亚站在队伍最中间,双手交叉垂在身前,指尖无意识地相互抠弄着。她低着头,耀眼的金辫有些松散,几缕碎垂在颊边。平日里那种无论何时都存在的、近乎嚣张的自信此刻收敛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种罕见的、近乎乖巧的安静。当然,熟悉她的人都知道,这乖巧底下八成正翻腾着各种狡辩或开脱的念头,只是暂时没敢冒出来。
邓布利多没有坐下。他就站在孩子们面前,红褐色的长松散地束在脑后,湛蓝色的眼睛扫过每一个低垂或躲闪的脸庞,最后定格在阿丝特莉亚身上。那目光里没有往日的温和与宽容,只有一种深沉的、混合着疲惫、失望与后怕的严肃。
“阿丝特莉亚,”邓布利多的声音很平静,却比任何怒吼都更让人心头紧,“告诉我。给我一个解释,一个能让我,让我们所有人理解的解释。”
阿丝特莉亚的指尖抠得更用力了些,指节泛白。她抿了抿嘴唇,依旧低着头,一言不。解释?从何解释起?解释她为什么要带着一群未成年学生去劫世界上最恐怖的巫师监狱?解释她为什么要把复活的黑魔王当众传送回学校?解释她为什么能在全球魔法机构的联合追捕下带着人满世界乱逛还搞研究?任何单一的理由听起来都像是疯子的呓语,而真正的、深植于她灵魂深处的那个红色理想与变革蓝图,在这样的场合,面对这些代表着旧秩序守护者与担忧者的长辈,她忽然觉得有些难以启齿。并非羞愧,而是知道那将引更激烈的碰撞,而此刻她的小伙伴们正因她而一同承受压力。
她的沉默,像是一瓢油,浇在了麦格教授等人本就焦灼的心火上。
“你们还是孩子!”麦格教授终于忍不住,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和怒气,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少年,“看看你们!最大的也不过十六岁!你们本该在学校里安心学习,准备考试,享受魁地奇和圣诞舞会!而不是、而不是去做那些连经验丰富的傲罗都不敢轻易尝试的事情!阿兹卡班!复活的黑魔王!你们知不知道那有多危险?你们有没有想过万一失败会怎样?你们……”
“我们不是小孩子了。”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带着点颤抖,却异常坚定,打断了麦格教授的怒斥。
是哈利。他不知何时抬起了头,绿色的眼眸里闪烁着火焰,虽然脸色依旧有些白,但背脊挺直了,不再躲闪那一道道沉重的目光。“我们知道我们在做什么。我们知道风险。但我们更知道,如果什么都不做,只是等待,只是遵循旧的规则,伏地魔会继续杀人,魔法部会继续腐朽,更多的人会受苦!”他的声音逐渐放大,带着一种灼热的感染力,“莉亚她带着我们看到了另一种可能!我们不是被拖入危险,我们是自愿选择这条路的!”
“自愿?”麦格教授的声音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怒气,“自愿去劫掠防守最严密的巫师监狱?自愿去直面复活的黑魔王和他的核心食死徒?自愿被整个魔法世界通缉追捕?波特先生,你们才十五六岁!你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正是因为才刚刚开始,我们才不想重复你们走过的、看不到希望的老路!”赫敏也抬起了头,棕色的眼睛里没有泪水,只有一种近乎执拗的亮光,她的声音清晰而快,如同在陈述一个经过严密论证的课题,“教授,我们看了很多,学了很多。不仅仅是魔法。我们看到了这个世界的广阔,看到了不同魔法体系的可能性,也看到了旧有秩序的不公与无力。等待和遵循,改变不了任何东西!”她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麦格、斯内普,最后回到邓布利多脸上,“如果不是我们提前行动,马尔福庄园里的人可能已经死了!被动挨打,永远换不来真正的安全和新世界!”
“新世界……”斯内普低沉的声音如同滑过丝绸的匕,带着冰冷的嘲弄,他的黑眼睛像深潭,看向赫敏,又缓缓扫过哈利和纳威,“多么动听的词。凭你们?凭你们这些连幻身咒都未必能完美维持的未成年巫师?凭你们那些东拼西凑、不知所谓的‘游学’见闻?”他的嘴角扯出一个没有温度的弧度,“格兰杰小姐,你读的书很多,但显然,你还没读懂‘力量’与‘责任’真正的重量,更没读懂‘牺牲’二字并非少年意气的浪漫词汇。”
“我们读懂了!”
纳威的声音突然响起,比平时响亮得多,甚至带着一点破音。他脸涨得通红,拳头攥得紧紧的,胸膛剧烈起伏,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不再低头,而是直直地看向斯内普,看向所有教授,那双总是显得有些怯懦的棕色眼睛里,此刻燃烧着惊人的勇气和痛楚。“我父母……为了对抗黑魔王,他们被折磨疯了!我奶奶一直告诉我,要记住这份仇恨,要勇敢,可我以前只会害怕!是莉亚告诉我,害怕没关系,但不要因为害怕就停下脚步!是她教我们怎么战斗,怎么保护自己,怎么团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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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哽咽了一下,但随即更加用力地喊出来:“我们不是在玩过家家!我们是在准备!准备真正去战斗,去改变!我们或许还不够强,但我们在一起,我们在学习,我们在进步!这难道不比躲在学校里,等待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的屠刀更好吗?!”
纳威的话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了寂静的空气里。他的话没有那么多的道理和逻辑,却带着最真实的情感和重量。
其他孩子虽然没有再大声争辩,但他们的眼神都变了。德拉科抿紧了嘴唇,灰蓝色的眼眸里是破釜沉舟的决绝;罗恩站得更直了些,脸上的雀斑在灯光衬托下格外明显;弗雷德和乔治收起了惯有的嬉皮笑脸,眼神锐利;塞德里克和秋张握紧了彼此的手;西奥多和潘西微微抬起了下巴;西莫则用力点了点头。
那不再是被训斥的学生眼神,那里面有不服,有坚定,有一种让在场所有成年人心惊的、属于年轻一代不愿妥协、渴望亲手开辟未来的炽热光芒。他们或许稚嫩,或许冲动,但他们选择的道路,并非无知者的玩闹。
客厅里陷入了更长久的沉默。教授们的脸上神色各异。麦格教授的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没能再说出什么严厉的斥责,只是深深地、疲惫地叹了口气,扶了扶眼镜。弗立维教授矮小的身体动了动,眼神复杂地看着这些他教过的学生。斯普劳特教授担忧地绞着手。小天狼星看着哈利,眼神里有骄傲,也有更深沉的忧虑。卢平的目光则在每一个孩子脸上掠过,带着理解的沉重。
斯内普的脸色依旧冰冷,但那双黑眼睛里翻涌的情绪,却比刚才更加复杂难辨。
邓布利多静静地站着,湛蓝的眼眸如同风暴过后的海面,深邃无比。他看着这些孩子,看着他们眼中那不容忽视的光芒,又看向自始至终低着头、却显然是将这光芒点燃并汇聚起来的中心——他的女儿。
良久,邓布利多缓缓闭上了眼睛,又睁开。他没有对孩子们的话做出直接评判,但那紧绷的气氛,似乎随着他这一闭一睁,悄然松动了一丝。严肃的质问环节,在纳威那自灵魂的呐喊后,难以再以单纯长辈训斥晚辈的方式继续下去了。
格林德沃一直靠在墙边,抱着手臂,异色瞳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直到这时,他才动了动,端起旁边桌上不知谁放的一杯水,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然后,他放下杯子,目光落在依旧低着头抠手的阿丝特莉亚身上,声音听不出喜怒,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那么,这场轰轰烈烈、让我们这群老家伙追得鸡飞狗跳的环球旅行,除了让你们‘看到了世界的广阔’,还弄出来了什么别的东西?”
这个问题问得突兀,却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一个被紧张气氛暂时封闭的匣子。
阿丝特莉亚还没反应,她身后那十二个少年却几乎同时猛地抬起了头,眼睛里瞬间迸出一种截然不同的光彩——那是一种混合着兴奋、自豪和亟待展示成果的灼热。
赫敏第一个动作,她几乎是立刻从自己那个看起来容量惊人的小包里,掏出了一本厚实的、用坚韧羊皮纸装订成册的笔记。笔记的封面上没有任何花哨的装饰,只有一行清晰有力的字迹:“魔法阵应用研究与实践记录(实验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