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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探访杨老(第1页)

阳光又偏移了些许,院落里的光影随之缓慢移动。南风与杨老先生的交谈逐渐深入,空气中除了草药的苦香,似乎还多了一种思想碰撞的微热。

南风没有停留在对具体药材的识别上,她的问题开始触及这套古老知识体系的内核。“杨老先生,”她翻过一页笔记,上面是她刚刚快画下的一株有三片不同形状叶子的植物简图,旁边标注着“气、味、触感待询”,“您刚才提到‘脾气’和‘来历’。那么,在您看来,山里的这些草木,它们的‘脾气’——也就是药性,和它们生长的环境,比如向阳还是背阴、近水还是靠石,甚至和旁边长着什么别的植物,有关系吗?这种关系,是固定的,还是会变化的?”

这个问题让一直平静分拣药材的杨老先生手指微微一顿。他抬起眼,这次看向南风的目光里,审视的意味多了几分,也深了几分。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也像是在衡量面前这个年轻女子是否能理解他接下来要说的东西。

“有关系。”老人终于开口,声音比刚才更缓,也更沉,“而且,不是死关系。同一种药草,长在溪边湿润处,和长在山崖石头缝里,性子就不完全一样。溪边的,可能更‘润’一些,力道稍缓;石缝里的,往往更‘韧’,药力也显得‘钻’一些。”他指了指晾晒架上几种不同的根茎,“这就好比人,生在江南水乡,和生在西北高原,骨子里的气血运行,总有些不同。至于和旁边植物的关系……”他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近乎玄妙的神情,“老辈人传下过一些说法,比如‘七叶一枝花’喜欢和某种矮蕨长在一起,有那蕨草在旁,它的‘解毒’之力似乎就更纯粹些。是相伴相生,还是相克相制,这里面的道理,我也说不全,但经验里,是有这么回事。”

南风听得极其认真,笔尖在纸上快移动,不仅记录话语,还在一旁画下简单的环境关系示意图。她追问道:“那这种对环境和‘邻里’关系的依赖,是不是也意味着,一旦环境被破坏,或者某片山林的植物群落变了,即使还能找到同一种草药,它的‘脾气’也可能变了,甚至……失效?”

杨老先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明确的、类似于赞赏的光芒。“你说到点子上了。”他放下手里的簸箕,身体微微坐直了些,“所以,真正的‘采药’,不是满山遍野胡乱挖。你得认得它的‘家’,了解它周围都是谁,它在那片地方过得‘舒不舒服’。现在有些外面来收药材的,不管这些,只要样子对,就大量采挖,甚至移栽到别处去种……样子是那个样子,可那‘魂’,那‘劲’,对不对,就难说了。”老人摇了摇头,语气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这跟人离了故土,总有些东西不一样了,是一个理。”

南风微微屏息,她意识到自己触碰到了某种更深层的、关于“在地性”与“生命力”关联的智慧。这不仅仅是医药知识,更是一种古老的生态哲学。她轻声说:“所以,您和这座山,和这些草木,其实是一种……共生共知的关系。您了解它们,某种程度上,它们也‘塑造’了您的认知体系和用药逻辑。这种关系一旦断裂,损失是双向的。”

杨老先生没有直接回答,但他长久地看着南风,那目光不再是看一个普通的来访者,而是像在打量一个可能理解这片山林沉默语言的人。半晌,他才缓缓道:“你……和之前来打听方子、或者只想听点稀奇故事的人,不一样。”他顿了顿,“你问的这些,有些我自己都没仔细想过,只是凭着一辈子的感觉在做。你能把它们理出个头绪来……”

他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明了。南风的提问,不仅显示了她深厚的准备和敏锐的洞察力,更难得的是,她以一种尊重且富有启性的方式,帮助老人将自己经验中那些模糊而精妙的部分,进行了清晰的提炼和表达。这对一生沉浸其中却罕遇知音的杨老先生而言,是一种罕见的、精神层面的共鸣与认可。

老人态度明显更为开放了。他甚至主动指着院子里几种不太常见的草药,向南风解释其特殊之处,以及他年轻时跟随父辈进山,如何通过观察动物行为来间接判断某些珍稀药材的所在——“鹿回头的地方,往往有宝;蛇盘踞的洞口附近,常有好药。”这些充满民间智慧和观察乐趣的经验,他原本或许不会对一个初访者提及。

南风全神贯注地聆听着,录音笔的红灯稳定地亮着,笔记本上又多了许多生动而独特的记录。她偶尔会提出一个关键性的小问题,引导老人讲得更深,也会分享一些她在其他地区听到的类似民间观察,进行有趣的对比。两人之间的气氛,从最初的客气拜访,逐渐变成了一种忘年的、围绕共同兴趣的深度交流。

(徐砚舟与老中医的渊源)

徐砚舟依旧站在梨树下,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与杨老先生的渊源,始于数年前。当时,他主持的一个文化遗产保护基金会在筛选资助项目时,曾接触到一份关于滇西北民间医药传承的初步报告,其中提到了这位几乎与世隔绝的杨老先生,评价极高。出于对“活态传承”价值的敏锐嗅觉,徐砚舟曾亲自通过层层关系,低调地资助过杨老先生整理一些濒临失传的独门验方和炮制技法,并协助其建立了简单的药材标本档案。他并未亲自前来,所有事务都由可靠的中间人处理,但杨老先生知道有这么一位“徐先生”存在,且其帮助是纯粹而尊重专业的,因此对“徐砚舟”这个名字抱有一份基本的信任和好感。这也是为何徐砚舟此次前来,能直接进入院落,并被老人以平静态度对待的原因——在老人看来,这位年轻的资助者,与那些走马观花或别有所图的外来者,是有所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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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看着南风以截然不同的方式——不是资助者,而是真正的理解者与对话者——赢得了老人更珍贵的“倾囊相授”(倾吐的是比验方更核心的经验与思想),徐砚舟心中的兴味愈浓烈。

南风就像一把独特的钥匙,不仅打开了这扇隐居的山门,更似乎有潜力打开这些古老智慧更精微的锁芯。她的价值,在具体的场景中不断被印证和放大。她与这片土地、与这些承载时光的人与事之间,仿佛存在着某种天然的亲和力与穿透力。

徐砚舟的目光,流连在南风因专注而微微光的侧脸,她倾听时微微颤动的睫毛,她记录时流畅而动感的手势,以及她与老人交流时,眼中那种清澈见底又充满智慧火花的独特神采。这一切,构成了一幅极其生动而富有魅力的画面。

他知道,自己最初因文字而产生的兴趣,已经迅而不可逆转地,转向了对眼前这个鲜活个体更深、更全面的关注。游戏的性质,似乎正在生微妙的变化。他不再仅仅是一个冷静的观察者和评估者,某种更强烈的、想要近距离介入并探究这份“生动”的欲望,悄然滋生。

山风穿过竹林,带来沙沙的轻响,也带来了更浓郁的山野气息。这场深山院落里的相遇,正在无声地改变着一些东西的轨迹。徐砚舟扶了扶眼镜,掩去了眼底深处流转的、复杂难明的心思。他需要重新评估,也需要更耐心地……等待和引导接下来的展。

日头渐渐西斜,竹林中投下的光影拉得越来越长,光线也变得柔和金黄。南风看了眼腕表,才现时间已在不知不觉中流逝了许久。她心中微微一凛,意识到该告辞了。

她抬起头,看向依旧沉浸在讲述中的杨老先生,老人家的精神虽然矍铄,但眉宇间已能看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倦色。南风立刻停下记录,将录音笔暂停,合上笔记本,动作轻柔却明确。

“杨老先生,”她语气诚挚,带着晚辈对长辈的关切,“今天打扰您太久了,真是受益匪浅。您讲的这些,比我读多少书都珍贵。我看天色也不早了,您也该休息了。”

杨老先生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被打断后略略一怔,看了看天色,才恍然道:“哦,是有些时候了。”他看向南风,目光里之前的审视与疏淡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和的接纳,甚至隐隐有一丝未尽之意的留恋。“你这丫头,问的问题都在点子上,比那些只知道抄方子的人强多了。”

南风脸上漾开一个清浅而真诚的笑容:“是您不嫌我烦,愿意教我。今天记下的东西,我得回去好好消化整理。只是……”她略微迟疑,语气变得更加恳切,“不知道您方不方便,我明天……或者您什么时候得空,我还能再来请教吗?还有一些关于草药炮制火候的‘感觉’,以及您提到的那些通过动物行为找药材的细节,我想再听听,也想着能不能用更形象的方式记录下来。”

她提出请求时,姿态放得很低,眼神干净,没有丝毫功利或强求,只有对知识的纯粹渴望和对老人心血的尊重。

杨老先生看着她,沉默了片刻,脸上那丝因被打断而起的细微不悦早已消散。他缓缓点了点头,声音虽沙哑,却比之前更温和了些:“来吧。只要我这把老骨头还在,这山里的东西,你想知道什么,只要我记得,就跟你说说。”他顿了顿,目光望向远处苍翠的山峦,语气里带着一种深沉的嘱托,“这些东西,记下来,传出去,让外面的人也知道知道,山不是只有石头和树,草也不只是草。有人懂了,它们就算哪天真的没了,魂儿也不算全散。”

这话语里的重量和寄托,让南风心头一震。她郑重点头,声音清晰而坚定:“您放心,我会尽我所能,认真记录。不敢说传承,但至少,努力留下些真实的影子。”

得到老人的肯,南风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她仔细地将相机、录音笔、笔记本收进背包,又把坐过的小马扎轻轻归回原处,动作细致周到。

直到这时,她才仿佛记起院子里还有另一个人。她转向一直静立在梨树下的徐砚舟。夕阳的余晖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暖金色的边,但他整个人依旧显得清冷而疏离。南风对他礼貌地颔,脸上是面对不太熟悉的、偶遇的同行者时那种自然而得的客气笑容:“徐先生,我先告辞了。再见。”

她的道别简洁得体,没有任何多余的寒暄或探究,目光也只是在他身上停留了必要的一瞬,便移开了,仿佛他只是一个恰好在场的、无关紧要的背景。她的全部心思,显然还沉浸在刚才与杨老先生的交谈和明日再访的期待中,以及对独自驾车返回的些许思量上。

“再见,南风女士。”徐砚舟微微颔回应,声音平稳无波。

南风再次向杨老先生欠身道别,然后背起背包,转身,步履轻盈而稳当地穿过晒满草药的院子,推开虚掩的木门,身影消失在苍翠的竹林小径中。不久,山下隐约传来汽车引擎启动、然后渐渐远去的声音,最终归于山林固有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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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落里只剩下杨老先生和徐砚舟两人。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老人重新坐回小马扎,却没有立刻继续分拣药材,而是望着南风离去的方向,出了会儿神。

半晌,他才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徐砚舟感慨道:“这丫头……不一样。”他摇了摇头,似乎找不到更贴切的词,“不像那些拿着本子来‘抢救’文化的,也不像那些猎奇看新鲜的。她是真听进去了,还能问出些……挠到痒处的问题。”老人难得地多说了几句,“心思干净,像山泉水。脑子又活,像林子里最机灵的雀儿。她画的那些小图,记的那些话,是用了心的。难得,难得啊。”

徐砚舟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他走到老人旁边的石凳上坐下,姿态闲适,目光却依旧深邃。

杨老先生瞥了他一眼,继续说道:“你上次托人送来的那些整理工具和保存药材的物件,好用,谢了。”他话锋一转,又回到了南风身上,“这丫头要真能坚持下来,多来几趟,把我肚子里这些零零碎碎的陈年旧货倒腾倒腾,说不定……还真能理出点像样的东西来。总比跟着我一起埋进土里强。”

老人的话里,有对南风毫不掩饰的欣赏,也有对自己所知即将湮灭的淡淡怅惘,更有对南风能成为某种“传灯”者的隐隐期许。这份期许,显然比对待徐砚舟这个资助者时,要更私人、也更富含情感。

徐砚舟微微勾起唇角,那是一个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能被您这样评价,是她的福气。”他声音平和,听不出情绪,“看来,她确实找到了进入这座宝山的正确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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