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太后又补上最重要的一句:“亦可让哀家相信,你对这小太监,只有利用之心,而无别的心思,今日之事,便当是一场误会。”
知子莫若母,裴玄琰是个什么德行,崔太后再清楚不过。
先前是前朝的大臣们在闹,而崔太后一直都保持沉默,是因为她知道,若是直接这么明说,裴玄琰必然是不会松口的。
但今日有这小太监作为条件,裴玄琰对这小太监的生死明显是在意的。
端看这小太监的分量有多少,够不够让裴玄琰松口。
裴玄琰自然也清楚,崔太后这是用闻析的命,在跟他做条件。
倘若他不答应,他今日可以用皇帝之尊压制住崔太后,但到底是越不过孝道这一关。
总有他不在的时候,而他不在,底下的人便算是有一百个胆子,也是不敢阻拦崔太后行事。
崔太后随时可以找机会,在闻析的身上安个名头将他处死。
若是放在从前,裴玄琰最不屑一顾的,就是他人的威胁。
他自认无坚不摧,毫无软肋,敢威胁他,死的是对方。
可如今,他竟是有些畏手畏脚了起来。
说到底,是他不敢拿闻析的命去赌。
就好比今日,若非有宫人冒死来禀报,等裴玄琰回来,闻析的尸体早就已经凉透了。
在这深宫之中,崔太后显然更懂得如何悄无声息的,弄死一个人。
而裴玄琰作为人子,却不好为了一个奴才,而与自己的生母撕破脸。
“朕的皇后,只会留给朕所真心喜爱之人。”
“但母后所言,的确也是儿臣先前思量欠妥,便册封薛如琢贵妃之位,由她暂代后宫之责。”
崔太火这才露出笑容来。
虽然裴玄琰只愿让薛如琢一人入后宫,但比起后宫至今空空荡荡而言,已经是一个进步了。
而且崔太后相信,以薛如琢的本事,只要让裴玄琰体会到男女之欢,对于选妃一事,他也便不会像如今这般排斥了。
“琰儿你能想通便是再好不过,哀家这便命礼部着手安排封妃一事,先叫钦天监选个良辰吉日……”
崔太后喜出望外,但裴玄琰却没心思听这些让他愈发心烦的话。
“这些琐事,便由母后安排吧,只是如今西北战事未平,雍北十九州还未全部收回,封妃一事便简单走个流程,朕不想大办。”
只不过是应付太后和朝臣的一个工具而已,裴玄琰并不想在此事上浪费太多的心神。
崔太后虽是不太认同,但到底能让裴玄琰松口,已经是十分不容易了,她便也应了。
在离开前,崔太后深深的往闻析的方向看了眼。
只是没等她多看,裴玄琰身形一动,高大的身躯恰到好处的,将崔太后看过来的视线,遮挡得严严实实。
“母后还有要事?”
崔太后心里到底是还有个疙瘩,但既然都以此为条件,让裴玄琰难得松口,至于这小太监的死活,日后再从长计议也不迟。
“哀家亲手做了藕粉桂花糖糕,琰儿你记得吃了。”
裴玄琰没什么情调的嗯了声。
而在崔太后前脚刚走,裴玄琰两大步就来到了邱英的跟前。
不等邱英开口,他就先将闻析又抱了回去。
“传孙太医。”
闻析倒是没有晕过去,他一直捂着脖颈的位置,紧蹙着眉梢,唇色更是苍白如纸,他十分难受,却一直都一声不吭。
直到崔太后等人离开了,他被新帝抱起来,往内殿走时,才终于敢蜷在他的怀中,低低的咳嗽。
可每咳嗽一下,都感觉声带被撕扯着,像是要碎裂了一般。
裴玄琰先将人放在龙榻上,尔后握住闻析的手,将他的手挪开些,好方便看他脖颈处的伤势如何。
闻析的肌肤本便如同常年不见日光一般的白皙如雪,因此哪怕只是稍微用点力,便能在他的身上留下印记。
一开始的时候,裴玄琰没什么顾忌,但是如今,他到底是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但凡对方发出一点不适声,他就会不受控制的放轻力道,生怕将人真的给弄疼了。
这对于一个行伍出身的皇帝而言,简直是一大奇观。
当看清闻析脖颈上,被白绫所勒出来的,一道从喉咙位置一直延续到后颈处的,深深的,甚至已经淤青发黑的痕迹,裴玄琰还是无法克制住喷涌的怒火。
一群该死的东西,竟敢对他的人下如此狠手,只是将这几人杖杀,还是太便宜他们了!
“很疼?”
闻析轻轻摇了下头,“还咳咳……还好。”
“行了,说不出话就不要勉强自己了。”
裴玄琰与闻析说话时,语调是那种刻意放轻的,算不上有多柔情,但也足以让杵在后面的邱英看得是目瞪口呆。
时常被新帝发怒怼着脸爆吼习惯了的邱英,是真的非常不习惯,还能轻声细语说话的新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