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次却是全然不同,天知道当闻析喷出一口血,那滚烫的鲜血,飞溅在裴玄琰身上时,他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在那一刻被血给溅到了。
否则如何会一瞬间觉得,又热又滚烫,像是被戳烧出了一个洞,而且还是无底洞。
若是眼前之人真出个什么好歹,这无底洞便成为再也无法填平的沟壑。
不,他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没有他的允许,即便是阎王,也不能将这小太监,从他的身边抢走!
孙太医一面迅速号脉,一面询问情况:“先前还好好的,通常情况下是不会忽然吐血的,陛下可知,在闻小公公吐血之前,可曾发生过什么?”
裴玄琰难得噎了一下。
但还是如实说了方才发生的事:“朕只是一时气不过,拿废太子的死来威胁他,可满宫上下皆知旧党乃是朕不可触碰的禁忌。”
“他却赶着为废太子求情,朕在恼火之下,才将话说得重了些,没想到他竟会因此而吐血,早知如此……”
话到嘴边,裴玄琰却无法再说下去了。
只因无论发生什么,只要是帝王做出的决定,就是毋庸置疑,绝对不会有错的。
裴玄琰都已经说出去了,难道还要让他当众承认,是他太过心胸狭隘,容不下一个五岁的孩子,更不容许闻析为废太子求情吗?
这将会影响到他作为帝王不可侵犯的威严形象。
所以最终,裴玄琰还是改了口:“他的情况到底如何?”
孙太医虽然了解了一半,但也不得不在心中感叹,这小太监实在是个勇士。
便是连景仁宫的那位卢太后,以及她背后庞大的卢家势力,都尚且不敢在新帝的跟前提及小太子,更不敢请求将小太子放出冷宫。
可在触犯了新帝的逆鳞后,非但没有小命不保,反而还因为吐血,而让新帝慌了心神。
都在这种情况下了,新帝竟然非但不惩治他,还舍不得让他死,甚至还为他乱了心扉。
这小太监,真是不简单。
“应当是在刺激的作用下,急火攻心,再加上他的喉咙本便被白绫所伤,情急之下,才会咳血。”
孙太医在号了脉后得出结论。
但裴玄琰现在却没心思听这些:“可能治?”
“得要银针与药双管齐下,微臣这便开一副方子,需速速煎好。”
裴玄琰将煎药的任务交给了邱英。
拿着方子的邱英,觉得自己有点像大冤种。
不由在心中感叹,新帝这是何必呢。
分明心里对这小太监在意得不行,却非要嘴硬,这下好了,把人吓到吐血,最后还不得自乱了心神?
不过邱英不得不感叹,这叫闻析的小太监,真是不得了。
能在把新帝气成这个样子的情况下,非但没有被治罪,反而还让新帝此刻为他的安危而焦头烂额。
难道这就是戏文里常演的,爱之深恨之切?
孙太医一手银针出神入化,迅速刺入闻析的几处大穴。
闻析的身子本来还在很轻微的抽动,在几针银针的刺激下,渐渐的平复了下来,效果算是立竿见影。
等邱英将煎好的药呈上时,裴玄琰伸手接过。
舀了一勺,确定不烫后,才喂到闻析的嘴边。
但这次,闻析的牙关却是紧锁,如何也不肯松开。
不松开,这药便喂不进去。
裴玄琰冷眉蹙成了一座小山,即便心中十分急躁,但尽量还是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不那么冷、那么凶。
“闻析,听话,吃药。”
可他依然咬着牙关,不肯松开片刻。
邱英见状,自告奋勇上前道:“陛下,不如让末将把他的下巴给缷了,如此便方便喂药,等喂好了再接回去便成……”
建议还没说完,裴玄琰斜眼冰冷如同在凝视一个死人的视线横扫了过来。
邱英立马嘴快的改口:“末将开玩笑的,陛下当做什么也没听见。”
说完他就主动退到了角落,力求新帝不要再用那种可怕的眼神瞪着他。
这倒不是邱英凶残,而是他们行伍之人,在外行军打仗时,哪儿有这么好的待遇。
别说是吐一口血了,哪怕是被刀剑给对穿了,昏死了过去,若是喂不进去药,便会十分果断的,将对方的下巴给缷了。
如此嘴巴没了上下支撑,这药便十分好灌了。
只是邱英忘了,眼前这小太监,细皮嫩肉的。
而且,如今可是新帝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当时裴玄琰都气成那样了,要是放在其他人的身上,都不知砍几回脑袋了。
可到底,裴玄琰都没碰闻析一根头发,甚至气到头上,只会拿小太子的人头来威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