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和朕介绍一下,都做了什么菜吗?”
闻析语气不善的道:“奴才手艺粗鄙,远比不上御膳房的厨子,只是随便做了给自己吃的,恐是入不了陛下的口。”
新帝自我找补,说这是闻析给他准备的惊喜,但闻析却装都懒得装一下,直接言明这是他给自己做的,而不是给新帝做的,让他不要自负而又自恋。
裴玄琰恼火的磨了磨后槽牙,普天之下,也便只有眼前这个小太监,敢如此与他说话,丝毫不给他这个帝王面子。
但偏生,他又舍不得碰他一根头发,真是被他拿捏得死死的。
裴玄琰堂而皇之的,将属于邱英的那条椅子随手一拉,大马金刀的坐下后,张口却已是含着妥协。
“还生朕的气?朕的气性都没有你这般大。”
说着,裴玄琰拿出了一份文书,递到了闻析的面前,“那这份礼物,可能让你原谅朕?”
闻析掀了下眼皮,却在看到文书的内容后,一下亮了眼,将文书拿了过去。
“文……妙语?是我妹妹?”
裴玄琰嗯了声:“闻家随庄王,犯的是谋逆的重罪,抄家流放乃是先帝定的罪,即便朕也轻易不能推翻先帝的旨意,为闻家脱罪。”
毕竟洪佑帝乃是裴玄琰的皇爷爷,当年三王争储,太子党占了上风,又恰逢洪佑帝病重。
宫中有消息传出,说是洪佑帝已立下了遗诏,要传位于太子。
而一旦太子继位,庄王此前在争储上与太子早已是不死不休。
太子继位之日,便是庄王一党身死之时。
因此站队庄王的朝臣,为其出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趁着洪佑帝病重,杀入皇城,夺下皇位。
自古以来,以政变夺位的皇子也不是没有,虽然成功的概率低,但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若是不放手一搏,等待他们的便只有被清算。
只是在庄王一党杀入皇宫时,却反中了太子的圈套。
洪佑帝虽然病重,但并未病危,在得知庄王谋逆后龙颜震怒,当即便将所有参与谋逆的乱臣贼子都给满门抄斩了。
闻家也是因为当日并没有参与到夺门政变中,但也是庄王一党的支持者,因此虽然逃过了死罪,却也被抄家,扣上了罪臣的名头。
男丁流放,女眷充入教坊司。
如此重罪,哪怕如今已经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但倘若裴玄琰直接为闻家免罪,便是在公然推翻洪佑帝的决断,打先帝的脸。
裴玄琰这个做孙儿的,非但会被扣上不孝的罪名,更是会遭到满朝文武的反对,落个不忠不孝的昏君之名。
如今裴玄琰才登基一年,内忧外患还未完全消除,新政的推行也依旧阻力重重。
而这也便是为何,即便裴玄琰如今十分宠爱闻析,也始终没有为闻家脱罪的最大一个原由。
闻析自然也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而这也正是他拼命的往上爬,哪怕是成为众矢之的,也要不顾性命的推行新政。
只有让新政完全落地推广,并且取得前无古人的实效,闻析才能凭借着这不世之功,为闻家顺利脱罪。
这条路很难,但也是最快、最有效的法子。
所以这也是为何,闻析如今已经坐到了少监的位置,也始终不敢将妹妹带出教坊司。
只要闻家一日无法脱罪,他自己,以及小妹的罪臣身份便无法摘去。
而以他如今的能力,还是没能在这个情况下,带小妹离开教坊司。
可他如何也没有想到,裴玄琰竟然造了一个文书,准确的说,是一个假文书。
以“文妙语”这个身份,挂在了一个获罪过,但几年前便已经脱罪的文家上面。
造了一个隶属文家远房亲属的一个身份,按在了闻妙语的身上。
如此一来,哪怕还不能冠以闻家之姓,但凭借着这份文书,也足够让闻妙语光明正大的离开教坊司。
只要能离开那腌臜之地,无论是套用了什么身份,总是目前最好的结果。
闻析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指尖一一滑过文书上的每一个字。
“朕目前虽然还不能让你与闻家人团聚,但让你的妹妹脱离苦海,也不算是难事,只是要套这身份,还是费了点时间,另外——”
裴玄琰又拿出了一份地契,“这处宅子,朕挑选了许久,日后便作为你在宫外的私宅,日后得了空,你便可去宅子与你妹妹相聚。”
闻析如何也没有想到,新帝非但为他妹妹造了个假身份,从教坊司中脱身,更是连住的宅子都已经给他买好了。
这份惊喜,简直是闻析这十年来,最为喜出望外的惊喜。
“陛、陛下为何要费心做这些?”
其实答案显而易见,但闻析此刻处于极度喜悦,脑子转不动的状态。
甚至因为过于高兴,喜悦的泪水已在那双漂亮的琥珀色水眸里打转。
闻析很少会哭,从九岁入宫那年起,他便知眼泪是这世上最无用的东西。
所以哪怕是再累再难,他也很少落泪。
可是此刻,他实在是太高兴了
人在极度高兴时,便会无法克制的喜极而泣。
裴玄琰带着老茧的指腹,落在闻析的眼尾,以一种缠绵悱恻般的手法摩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