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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海外归客 香料里的未断牵挂（第1页）

初夏的日头毒得能把水泥地烤出裂纹，空气里飘着热浪，连院墙角的狗尾巴草都蔫头耷脑的，唯独翠花家的小院里热闹得像开了锅——刚从郊外萝卜田拉来的新一批青萝卜堆得像座小山，绿油油的萝卜缨子耷拉着，沾着新鲜的泥土，还带着点田埂边的湿气。翠花蹲在萝卜堆中间挑拣，指尖裹着湿漉漉的泥渍，额角的汗珠子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青萝卜光滑的表皮上，洇出小小的湿痕，很快又被热浪烤干，留下淡淡的盐渍。

顾夜寒站在旁边的灶台前煎腊肉，铸铁平底锅被烧得滚烫，腊肉一放进去就出“滋滋”的声响，金黄的油星子往外蹦，像调皮的小火星，溅在他藏青色的围裙上，留下一个个深色的小点点——那围裙还是当年翠花给他绣的，胸口绣着个圆滚滚的小萝卜，被常年的油星浸得亮，却依旧看得清针脚的纹路，是翠花当年一针一线缝的心意。小宇和念念围着煎锅转圈圈，小短腿跑得飞快，带起一阵小小的风，嘴里喊着“爸爸！我要吃腊肉脆片！越脆越好，咬起来‘咔嚓’响的那种！”“爸爸，给我留块甜口的，放两勺糖！上次舅舅爸爸寄来的糖，我偷偷藏了点，给你加！”

富贵蹲在灶台边的小板凳上，脖子伸得老长，脑袋跟着顾夜寒翻腊肉的动作左右晃动，口水顺着嘴角往下滴，滴在板凳上，积成小小的水洼。它时不时扑棱着翅膀想往上飞，都被顾夜寒眼疾手快地按住脑袋：“老实点！再抢就把你关到鸡笼里去！等煎好了给你留块最肥的，保准香掉你的鸟毛！”富贵委屈地“嘎嘎”叫两声，脑袋耷拉下来，叼起旁边掉的一小块萝卜干，小口小口嚼着，算是安慰自己，眼睛却还死死盯着锅里的腊肉，没半点挪开的意思。

就在这时，院门口传来一道熟悉又久违的声音，带着点风尘仆仆的沙哑，却依旧清俊有力，像穿过热浪的一阵凉风：“听说你们进了新萝卜，我带了点东西，或许能派上用场。”

翠花挑萝卜的手猛地一顿，手里的青萝卜“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在泥地上滚了两圈，停在脚边。她猛地抬头，脖子都有点酸，看见顾夜宸拎着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站在门口，身上穿了件简单的白色t恤，领口被汗渍浸得有点黄，皮肤晒黑了些，衬得眉眼更立体深邃，帆布包的拉链没拉严，露出几包印着外文的香料，花花绿绿的包装纸在阳光下晃眼，看着就新奇。

“你……你怎么回来了？”翠花赶紧用围裙擦了擦手上的泥，擦了一遍又一遍，好像这样就能掩饰心里的慌乱，她的心脏像揣了只扑腾的兔子，“咚咚”跳得飞快，连说话都有点结巴，“项目……项目结束了？”她自己都没察觉，话音里带着点连她都没理清的期待，像藏在萝卜干里的甜，悄悄冒了头。

顾夜宸笑着走进来，脚步踩在院子的石板路上，出“哒哒”的轻响，石板被太阳晒得烫，他的鞋底仿佛都能感受到热度。他把帆布包往旁边的石桌上一放，“咚”的一声闷响，看得出来里面的东西不轻：“项目提前收尾了，顺道去了趟东南亚，那边的香料有名，就多带了点。”他说着，伸手拉开帆布包的拉链，里面的香料包哗啦啦倒出来，堆得像座小山，标签上的外文密密麻麻，有泰文、马来文，还有些认不出的文字，看得翠花眼晕。富贵好奇地凑过来，用尖嘴啄了啄一包橙黄色的香料，以为是新口味鸟食，被顾夜宸轻轻弹了下脑袋：“这可不是给你吃的，是腌萝卜的宝贝。”

“当地人说，腌萝卜的时候放一点，能增香提味，还能延长保质期，就算放到来年冬天也脆爽。”顾夜宸的目光扫过正在煎腊肉的顾夜寒，两人对视一笑，没有多余的寒暄，却透着点不言而喻的默契，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见面就找回了熟悉的节奏。随即他的视线又落回翠花沾着泥的手上，下意识地想从口袋里掏纸巾，手伸到一半又猛地缩了回去，转而弯腰帮小宇捡起掉在地上的奥特曼卡片，卡片上的赛罗还沾着点腊肉油，他用指尖轻轻擦了擦：“小宇的卡片又升级了？上次我从海外寄的赛罗终极形态，还喜欢吗？”

“喜欢！级喜欢！”小宇举着卡片扑过来，一把抱住顾夜宸的腿，力道大得差点把他绊倒，他把卡片举到顾夜宸眼前，兴奋地指着上面的图案，“舅舅爸爸，你看！我集齐了全套赛罗形态！有光辉赛罗、无限赛罗，还有这个，暗黑赛罗！你能陪我玩对战吗？就玩‘奥特曼守护腊肉’，我当赛罗，你当怪兽，爸爸当裁判！”顾夜宸顺势把小宇抱起来，掂了掂，笑着说：“我们小宇又长高了，都快抱不动了！对战当然没问题，不过得等爸爸煎完腊肉，咱们边吃边玩，好不好？”

小宇用力点头，趴在顾夜宸的肩膀上，叽叽喳喳地讲着卡片的玩法，唾沫星子都快溅到他脸上，顾夜宸却听得格外认真，时不时点头回应，眼里满是温柔。他一边听，一边忍不住把目光飘向翠花——她正拿起一包印着椰子图案的香料，鼻尖凑上去轻轻嗅了嗅，眉头微微蹙起，又很快舒展开，嘴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阳光落在她的脸上，细小的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和他在海外无数个失眠的夜里想起的画面，一模一样，甚至更清晰、更鲜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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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夜寒把最后一块腊肉煎好，用筷子夹起来，沥了沥油，盛在一个白瓷盘里，端到顾夜宸面前，语气自然得像他从未离开过：“回来就好，一路辛苦。晚上一起吃火锅，尝尝翠花新腌的萝卜干，配着你带的香料，肯定更香。”顾夜宸接过腊肉，咬了一口，熟悉的咸香混着油脂的醇厚在嘴里散开，味蕾瞬间被唤醒，仿佛一下子回到了以前在小店帮忙的日子。可心里却莫名涩得慌——这味道，他在海外想了无数次，梦里都在咂摸这口烟火气，可如今真的坐在这满是腊肉香的院子里，看着翠花和顾夜寒默契的互动，看着孩子们依赖的眼神，却突然觉得自己像个格格不入的“客人”，连呼吸都带着点小心翼翼。

“味道怎么样？”顾夜寒笑着问，手里还在给孩子们夹腊肉脆片，给小宇夹了块最脆的，给念念夹了块带点甜味的，动作熟稔又温柔。顾夜宸赶紧点头，咽下嘴里的肉，掩饰住眼底的失落：“还是熟悉的味道，比我在海外吃的任何山珍海味都香。”他说着，又咬了一口，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翠花身上，她正低头给念念剥萝卜干，指尖轻轻掐掉萝卜干上的杂质，动作温柔，指尖的泥渍还没完全擦干净，却透着说不出的烟火气，让人心安。

翠花像是察觉到他的目光，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撞在一起，像两颗小石子投入湖面，泛起圈圈涟漪，她赶紧低下头，假装整理散落的香料包，脸颊却悄悄红了，像被太阳晒透的红萝卜。富贵突然扑棱着翅膀飞过来，叼起一包绿色的香料就往屋里跑，嘴里喊着“好吃的！藏起来！不给别人抢！”，引得大家都笑了。顾夜宸放下盘子，起身去追富贵：“你这小家伙，那是腌萝卜的香料，不是鸟食！抢去也吃不了！”

院子里的笑声此起彼伏，小宇和念念跟着顾夜宸跑，小短腿跟不上，就喊着“富贵别跑！把香料还给舅舅爸爸！”，顾夜寒靠在灶台边，看着翠花，嘴角带着了然的笑：“夜宸心里，还是没放下你。”翠花的脸更红了，手里的香料包差点掉在地上，她赶紧攥紧：“别瞎说，他就是……就是回来看看孩子们，看看小店。”话虽这么说，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泛起圈圈涟漪，像腌萝卜时不小心多放的糖，甜得悄悄密密。

顾夜宸好不容易把富贵追回来，那包绿色的香料已经被它啄破了个小口，里面的绿色粉末撒了一地，带着淡淡的椰香和草本的清香。“你这捣蛋鬼，罚你今天没有腊肉吃！”顾夜宸点了点富贵的脑袋，富贵耷拉着脑袋，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喉咙里出“呜呜”的声音，像是在认错，逗得大家又笑了。

翠花赶紧拿来扫帚，把地上的香料粉末扫干净，顾夜宸也蹲下来帮忙，两人的手不小心碰到一起，指尖的温度瞬间传递过来，都像被烫到似的，同时顿了顿，又飞快地缩回去。顾夜宸咳嗽了一声，没话找话：“这香料闻着挺特别，带着点椰香，晚上腌萝卜的时候试试？少放一点，看看味道怎么样。”翠花点头，声音轻轻的：“好啊，正好新萝卜新鲜，水分足，试试新口味，孩子们肯定喜欢。”

夕阳西下，院子里的温度降了些，天边染起橘红色的晚霞，把云朵染得像烤红的腊肉。顾夜寒已经开始准备火锅汤底，砂锅里的腊排骨、腊猪蹄“咕嘟”冒泡，汤汁渐渐变得浓稠，香味飘满整个小院，连隔壁的狗都跑来院门口扒着门缝看。小宇和念念坐在石桌上，缠着顾夜宸玩奥特曼对战，顾夜宸耐心地陪他们摆卡片，时不时故意输给小宇，引得小家伙欢呼雀跃。富贵蹲在旁边，时不时叼着卡片递过来，像是在帮忙，却总把卡片递反，添了不少笑料。翠花坐在旁边择青菜，嫩绿的油麦菜、生菜被她码得整整齐齐，偶尔抬头看看他们，嘴角挂着温柔的笑，眼里的光像院里的灯火，暖融融的。

顾夜宸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突然生出一种强烈的不舍——他多想时间就停在这一刻，不用考虑身份，不用克制心意，就这么留在这满是烟火气的小院里，陪着翠花，陪着孩子们，陪着这口腊肉香，直到永远。可他也清楚，有些东西，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如今的翠花，已经有了顾夜寒，有了完整的家，有了安稳的幸福，他不能再打扰，不能让这份平静被打破。

火锅煮开的时候，邻居们也闻着香味来了——张大妈拎着刚蒸的杂粮馒头，热气腾腾的，还带着麦香；李婶端着坛酸萝卜，坛口一打开，酸爽的香气就飘了过来；王大爷扛着半袋土豆，说是刚从地里挖的，煮在火锅里最吸味。大家围坐在院子里的大桌子旁，热热闹闹地吃了起来，酒杯碰撞的声音、说笑声、孩子们的嬉闹声混在一起，格外热闹。顾夜宸被大家拉着喝酒，听着他们聊起这几年的趣事，聊起翠花和顾夜寒怎么把小店打理得红火，聊起小宇和念念从蹒跚学步到能跑能跳，心里既温暖又酸涩，像喝了杯加了萝卜干的米酒，甜中带咸，余味悠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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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宸啊，你可算回来了！”张大妈给他夹了块炖得软烂的腊排骨，“你走之后，翠花总念叨你，说你炒盐炒得好，火候拿捏得准，腌出来的萝卜干最脆，比夜寒炒的还香！”翠花的脸瞬间红到了耳根，赶紧摆手：“张大妈，你别瞎说！我就是……就是觉得他炒盐的手法特别，没别的意思。”顾夜宸心里一暖，像喝了口热汤，熨帖得很，他端起酒杯，跟张大妈碰了碰：“谢谢张大妈惦记，以后我常回来，给你们炒盐腌萝卜，管够！”

顾夜寒看着他，举起酒杯，眼里满是坦诚：“欢迎回家，以后常来店里坐坐，就当是自己家，不用客气。”顾夜宸看着他坦诚的眼神，心里的愧疚少了些，多了些释然，他举起酒杯，跟顾夜寒碰了碰，清脆的碰撞声在院子里回荡：“好，以后一定常来蹭饭，蹭你的腊肉，蹭翠花的萝卜干。”

酒过三巡，大家都有些微醺，小宇和念念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小脑袋靠在一起，嘴角还沾着点火锅汤汁。富贵也蹲在旁边打盹，脑袋一点一点的，像快掉下来似的。顾夜宸起身告辞，顾夜寒和翠花送他到院门口。“路上小心，”翠花递给他一把伞，伞柄还是温热的，是她刚才特意放在屋里的，“天气预报说晚上可能会下雨，带着伞放心。”顾夜宸接过伞，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温暖又柔软，像握着一块暖玉，他赶紧松开，笑着说：“谢谢，你们也早点休息，别太累了。”

他转身走在巷子里，手里的伞还带着翠花指尖的温度，身后小院里的笑声和火锅的香味渐渐远去，可心里的牵挂，却像那锅里的腊排骨，越熬越浓，怎么也散不去。巷子两旁的路灯亮了起来，昏黄的光把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他手里的伞，始终没有撑开，像是在等一场雨，也像是在等一个不可能的结局。

而小院里，翠花看着顾夜宸远去的背影，直到那背影消失在巷子尽头，心里莫名有些空落落的，像腌萝卜时少放了盐，总觉得少了点什么。顾夜寒走过来，轻轻抱住她，手掌拍着她的后背，温柔地说：“别想太多，他回来了，是好事，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常来常往，热热闹闹的多好。”翠花靠在他怀里，点了点头，可心里却清楚，有些情感，一旦生根，就很难彻底抹去，就像顾夜宸带回来的香料，看似不起眼，却能让平淡的萝卜干，变得格外香浓，留在记忆里，挥之不去。

月光洒在巷子里，温柔地覆盖了一切，也照亮了顾夜宸前行的路。小院里的灯火，温暖明亮，映着翠花和顾夜寒的身影，也映着这段未完待续的牵挂，藏在每一口腊肉香里，每一根萝卜干里，每一个满是烟火气的日子里，悄悄酵，越陈越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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