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嘴唇如风拂过,小心翼翼在里里的额角印下两个轻吻。
目光触及额头肿起的包块,他眼神一凝,悄声起身,从柜底翻出医药箱,动作极轻地抹药。
里里睡觉时黏人,像只树袋熊手脚并用挂在程野身上。脑袋不是紧紧贴在程野的胸前,就是深深埋进在他的颈窝,几乎将全部重量压在程野身上。
程野早已经习惯这份甜蜜的烦恼,正要调整姿势,将人更用力拥入怀中。
怀抱却骤然一空。
他心里一坠,猛然睁眼。
便看见床头立着一道杵着拐杖的身影。
在昏暗的光线里显得格外清晰。
看见这熟悉的人影,程野沉默一瞬,毫不犹豫抬手,往脸上招呼一巴掌。
果不其然,没有丝毫痛感。
就是在做梦。
他心下稍定,正要重新阖眼睡觉。
床头气呼呼的小老头不乐意了,猛地扬起手中的拐杖,带起一阵呼啸风声。
尽管知道这是梦境,但程野还是下意识往床内侧躲闪。
老头用拐杖指着他,胸口剧烈起伏,气得一时语塞,好半天才喘着粗气骂:臭小子!竟然敢带个男的回家过年!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程野瞪着他,用力搓了把脸。
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下午才去扫过墓,晚上老爷子就入梦来兴师问罪。
他干脆向后一瘫,重新倒回床上。仗着在梦里,摆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惫懒样,那我喜欢的人就是个男的,我能怎么办?您要是气不过,干脆打死我算了。
老头被他这话噎得手直抖,拐杖扬起好几次,最后却还是没忍住落在程野身上。
他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像是强压下怒火,又像是无奈接受孙子是基佬的事实,恨铁不成钢地训。
你个没出息的玩意!喜欢男人也就算了,居然还追不到!我们程家什么时候出过你这种没出息的东西!
程野闭着眼,漫不经心地顶嘴:谁说的?您儿子可比我没出息多了。
你、你!老头子被程野呛得话都说不连贯,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他。
程野一骨碌翻身坐起,语气忽然放软,带着点耍赖和恳求:爷爷,要不您帮帮我吧?我真的很喜欢里里,这辈子就栽他手里了。
没出息的东西!丢不丢脸!老头更是气急败坏,扔下一句你们两个都给我从家里滚出去,便拄着拐杖,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黑暗中。
程野看着爷爷消失的方向,轻轻松了口气,再次躺下,继续睡觉。
没过多久,他感到一个温热的身体正努力往他怀里拱。
他迷迷瞪瞪睁开眼,低头看去。
只见里里无意识地紧拽他身前的布料,眉头紧锁,唇角溢出几声模糊的轻喃,断断续续唤着他的名字。
显然是被噩梦魇住了。
程野立刻抬起手掌,一下一下,轻抚里里的后背,声音带着未醒的沙哑,温声哄着:不怕,都是梦。
里里被熟悉的气息与体温包裹,似乎是听到了程野的安抚,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呼吸重新变得绵长安稳,沉沉睡去。
唯一的落地窗被厚重的窗帘遮挡得严严实实,房间里光线昏暗,几乎辨不清晨昏。
程野仰面躺着,目光没有焦距地望着天花板,睡意全无,心头萦绕着一阵强烈的恍惚,一时竟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他躺了会儿,摸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眼屏时间。
还有不到五分钟八点。
楼下厨房传来哐啷响声。
他调整姿势,松开里里,进浴室洗漱。
床上的人安安稳稳躺着,程野便换了衣服,下楼去厨房帮忙。
徐叔和许玉茹已经将早餐准备好,看见程野进来,便使唤他将早餐端出去,今天起得早。
程野接过盘子,随口说:被爷爷叫醒的,老人家杵在床边,说要打断我的腿,把我赶出家门。
另外两个人都没当回事,觉得程野在说笑。
里里洗漱完下楼吃早餐,满脸郁闷,难得睡醒后一副惫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