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女出嫁的除了明夫人,聂伊还见到了梁衍——她名义上的兄长。他站在马车前已等候多时,见她们过来,先向明夫人行了一礼,便头也不回直接上马掉头,带着骑兵往前开路了。
“衍儿!”明夫人张嘴想嘱咐几句,见他不回头也只得作罢。
马车远行,窗边因火把照耀忽明忽暗。小说里没写盗贼何时偷袭,聂伊一上车就唤出系统,让他坐在对面举着古镜——他身边还有个木盒子,原本由侍女保管,快到常州才梳妆用的,被她提前搞来了。折腾半天,她把自己的脸弄得不再明艳,反而近似男子相貌。
聂伊目前能想到的办法只有女扮男装,在待会的混战中装死或投降——不管哪种都比被捉上山好得多!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聂伊紧张了一夜,马车也一夜未停,直到黎明前才赶到驿站休整。
……
唉唉唉?!聂伊困惑了——合着剧情跟剧本反着演呢?她神经紧绷一宿什么都没等来就结束了?系统仍旧一动不动闭目养神,只回了句:【顺应天意。】
车停稳后,一阵马蹄声缓缓逼近,清冷男声传来:“聂伊,下车休整,午时再出。”
聂伊心酸——她脸已经弄毁了,这怎么见人?但先前没想过这种情况,没准备面纱,只得推辞:“我有点头疼,小离呢?让她过来。”
梁衍并不想理聂伊——若不是要保她安危,他又何必在此候着?当下更不耐烦:“下车!没时间让你矫揉造作!”
聂伊无语:这人怎么这么讨厌?无奈只能撩起帘子,探出一张黑黢黢如叫花子的脸。梁衍正站在窗边指挥手下搬行李,见车窗异动低头一瞥,不由怔住……这姑娘怎么了?
聂伊糊弄道:“马车颠簸,我一不小心画歪了眉,所以才唤小离过来帮我整理下。”
梁衍瞪了她许久,想说什么最终咽了回去,抿嘴拽了下缰绳调头走了。
小离早在一旁侍候,但畏惧梁衍不敢动。见他沉着脸离开,才忙过去帮聂伊梳妆,又拿了面纱让她掩面,一并步入客房休息。
聂伊虽对“演错剧本”很是困惑,但既然已安全抵达驿站,已属幸运值得高兴,便不管其他倒头就睡,直至午时才醒。
她睁开双眼,却现自己身处混沌之中,面前有一本损毁极其严重的书籍——像是先被火烤再被水淹最后反复搓揉而成。书呈红木色,聂伊试着翻开探其究竟,内容倒还清晰。
第一章是“礼崩乐坏民如土,兵起八方何为意”——正是系统给她的那本。
聂伊意识到这应是自己的梦或类似某种空间,只是这书籍的手感太真实,就像一具染了红漆的断木,掉渣还染了她一手的血红。
她又继续往下翻看,四周竟开始慢慢变化,如梦一般演绎着书中描写的场景——不过这里视角并非书中的主人公,而且故事也非系统所载。
【二十年前的南阳战场上,箭雨撕破营帐那夜,梁嬴臂膀中箭,混战中逃亡时,只余一名亲卫相随。二人不敢燃火把,借着惨白月色奔逃八百里,最终迷失在灼灼桃林深处。幸而暮色里望见一缕炊烟,袅袅攀上晚霞。
那村落依山傍水,乃乱世中的桃花源。梁嬴因箭伤引高热,无奈二人只能挨家挨户求助,最后只有一位鸢娘子愿意收留。他们谎称是被强征入伍的逃兵,兵败后逃落至此。而这位娘子的兄弟也是被抓去当兵的,或许见他们可怜,念起家人,便让他们安顿住下。
她家中还有一幼弟,年十三,断了条腿,整天一瘸一拐帮着阿姐照顾梁嬴。
在此期间,鸢娘子与梁嬴互生情愫,度过甜蜜时日。
可转眼二月已去,梁嬴身体康复,听亲信说长兄收拾残兵回到了朝泽,便向鸢娘子告辞离去。但没想到她竟怀有身孕。
梁嬴告诉她,主君正在寻他,要先回去复命,再派人来接她。娘子应了,但请梁嬴带弟弟一同离开。梁王推辞不得,只好答应。
此去半载音信全无,女子日夜等人归来,却永不见踪影,心死不已。初秋她诞下一女后不久便因病去世。她们姐弟二人是逃难至此,无亲无故,被村长收留。如今简单入土,她的孩子由村民每家分食养活,就这样吃百家饭长到十岁。
贞昌十四年初春,村里来了一位瘸腿青年,称自己是徐鸢的弟弟。村里人便告知他,徐鸢早已死去十年,葬在山外一棵樱花树旁。
他便是当初随梁嬴一同离开的少年。
时隔十年,青年听到这个消息时并无震惊,面色如初应了声,随村民来到姐姐坟前,铲掉四周杂草,重垒坟头。最后插了三炷香,磕了头,然后上山回到曾经的屋子。
这间屋子在他记忆中十分高大,没想到长大后再看,竟缩小了一半,门那边甚至有些挤人,又破又旧——难怪那个男人不想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