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了解慕玉婵,一个十分爱面子的娇滴滴的公主。所以他愿意给她留一份体面在外,便同她一起跪在月老神像的面前祈愿。
黑石山顶的月老庙是古庙了,有些陈旧,但据说灵验得很,香火一直很旺。
萧屹川抬头看向那尊神像,威严且慈祥,在颇有年头的庙里更显庄严的神性。
他从未信过神佛,也不曾拜过什么,眼下却真心实意地朝月老神像扣了三个头。
萧屹川过去庆幸他的姻缘换来了诸多百姓的安宁,如今,他只感激月老帮他牵对了红线。
蜀国安阳公主是盛名的美人,但他不在意这个,接她入府之前,他只担心病秧子公主太娇气,他相处不来。
然而相处下来,他对她的病柔和所谓的矫情并不反感。相反的,他甚至对她娇憨的小性儿十分受用。
他喜欢她用尽全力踹他一脚,但好像在挠痒痒;他喜欢她气急败坏,瞪他的样子。分明是耍脾气,他却前所未有的安心,那种感觉很真实,似乎他本来就喜欢这一种的。
萧屹川心里忽一阵儿的别扭,他自己是不是有什么毛病,莫非他无敌惯了,偏偏喜欢家里那口子苛待他?
不过想起娘对爹恩爱之时,娘损爹的时候,老爷子不也甘之如饴地听着?
都是随了老爷子,不怪他自己,萧屹川安心下来,纷纷的思绪,又想起了去年。
那时候天下只剩下蜀国尚未归顺,兴帝命他一举收服蜀国,他便领命行事。
他不是一个心软的人,但绝非嗜杀成性的嗜血将军。一路下来,无数兴军连平几国,最终受苦的便是百姓。
他看过太多妻离子散,看过太多白人送黑人。所以还未率领大军来到蜀国之时,他便想到直接让蜀君归顺的想法。蜀君知道大势已去,不希望百姓受苦,与他萌生了一样的想法,于是便成就了他与慕玉婵的婚事。
说起来,他第一次见她并非是大婚掀盖头的时候,而是他带军初到蜀宫的那日。
寒风猎猎,他站在蜀宫的宫墙之下。
天光暗淡不明,大军踏起了尘埃,搅动得空气更加浑浊。然而萧屹川目力太好,还是一眼看到那个偷偷爬上宫墙的纤瘦身影。
她的面纱被寒风卷起,飘向高高的空中,衬出寒风的形状。她远远地朝他看过来,看得他的心脏随着高悬的旌旗一起鼓噪不安。
乱世之中,做人不易,做女子更不容易。
那时候他就想过,就算蜀君不嘱托他,他会好好待她。
思绪回拢,这个季节的黑石山上已又夜间虫鸣,如今天下安合,那些战事也如烟尘般,随风而散。
萧屹川缓缓侧过头去,此时的慕玉婵美眸紧闭,双手合十,葱白的指尖微翘。
一缕月光洒下,女子的身上仿佛披上了一层银纱,如仙如梦。
萧屹川心念微动,目光下移到她漂亮饱满的唇珠上。她口中念念有词,好像在于月老诉说着什么。
慕玉婵口中无声地念叨了一阵儿,希望月老他老人家不要见怪她坐肩舆上山,她事出有因,真是因为身子不好才这样的!不然错过了美酒,她肯定会后悔。
慕玉婵许愿,离开江南之间,会出银子命人将这座月老庙重新修葺一番赔罪。
月老在神位上慈祥地笑着,那神态仿佛真的朝她颔了,慕玉婵念叨完了,立刻感受到了身旁男人的目光。
她扭过头去,萧屹川立刻挪开了视线,站起身:“拜完了,尝尝酒吧。”
萧屹川的脸色素来沉默,慕玉婵没有现什么异样,跟着起身了。
李涪的性子被兴帝养得纯良,他倒满了一碗神仙卧,等萧屹川拜完了,先拿给他。
“大将军先尝尝!”
萧屹川也不客气,朝李涪点点头,一口饮尽。
好酒就是不一般,一口醇香入腹,萧屹川素来冷毅的脸上出现一抹神采之色。
“好酒!”说完,又从酒坛里用勺子盛了一碗,毫不客气地饮了下去。
慕玉婵看着他鼓动的喉结,实在眼馋,只是那酒碗就一个,是众人共用的,她不论是在蜀国还是在将军府都有自己专属的一套餐具,如今用许多人用过的,会嫌弃很正常。
李涪不明所以:“姐姐既然喜欢,怎么不喝?”
萧屹川看了出来,竟从怀里掏出一方雪白的丝帕,然后就用这方丝帕仔仔细细地擦起酒碗来。
慕玉婵观察过去,他手里的丝帕并非男人款式,似乎是好好保存过的,还很新。
萧屹川自己定然不会用这样的款式,慕玉婵心头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