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流忱踌躇片刻,他宁愿再挨一刀,也不想妆容晕开,被她看见。
对着水面确认无碍后,谢流忱才敢走向她。
——
两人上了马车,崔韵时坐在他对面,她不知此行将往何处,也没多问。
直到一路行进,外边鼓乐齐奏,人声笑语一阵阵地传入马车中来。
她这才想起,今日是瑚儿神节。
每到节庆之日,满京城的人都会大肆庆贺一番。
到了夜间,金云湖上挂着灯笼的客船会把整片湖面照得亮如白昼。
因为人实在是太多了。
崔韵时探头看向窗外,几乎人人腰间都挂着五福香囊。
往年她都会嘱咐管事买一批五福香囊,在这一日,当作主家的一点心意分发给丫鬟小厮们。
或许是和离在即,心境已然不同,明明是去岁的事,现在想起却仿佛过去了许多年。
马车终于停下,崔韵时想先行下去,谢流忱却叫住她:“我这有香囊,你系上吧。”
“多谢。”
崔韵时伸手要接过,他却弯下腰,以一个低于她的高度,单膝半跪在她身前,将香囊系在她腰间。
他抬起头,两人目光即将相接的那一刻,崔韵时别开眼望向车帘之外的集市。
她记得他的原话,他说想与她像一对真正的夫妻一样,一同做些寻常小事。
大多数时候,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也为了体现自己的价值,她都会遵守约定,尽职尽责地扮演自己的角色。
做他妻子时是这样,现在也是。
而他现在这样惺惺作态,她看了毫不动容,只觉得他有病。
即便他再怎么做小伏低,都改变不了他才是两人里有更多选择权的那一方的事实。
他想要和她在最后的时日做真夫妻,她就得配合他,而她从前想要一点尊重和善待,却怎么都讨要不来。
等他系好香囊,崔韵时转身跳下马车。
流苏从谢流忱指尖一晃而过,他仍躬着身,抬首从摇晃的车帘间,看她毫无留恋离去的背影。
他和自己说这没什么,他曾送给她一个防赢虫病的香囊,被她丢在路上。如今她终于收下了他赠的香囊,他还能亲手帮她系上,这已是不小的进展。
谢流忱下了马车,紧随她而去。
她正在东瞧瞧西看看,顺着街道两旁的商铺往前走去。
人流如织,她的身影像一条鱼一样在人群中时隐时现,几乎要脱离他的视线。
下一刻,她当真就这么消失在他眼前。
谢流忱推开身边的人,走到最后一次看见她的位置,环顾四周,仍旧找不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