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江哲被她的回答弄得措手不及，以至于走错了行车道，只好顺着车流向错误的方向行驶。“你还好吧？”

“我……没事的。”她眉目低垂，静默地忍着内心沉钝的疼痛，却努力挤出不算尴尬的微笑，把江哲的关心拒之界外。她不愿再去翻来覆去地回想零碎的过往，这半个月来，与贺老师的突然诀别相比，更让她害怕的，是从过往的回忆里，找到太多她曾视而不见的踪迹——说到底，贺老师终究是不够爱她罢了，否则他怎么舍得离开，怎么舍得对自己说那句“再见”。原来她长久依赖的温暖，不过是一场做了很久也不愿清醒的梦。

江哲一路沉默，他们的车穿过宽宽窄窄的街巷，在梧桐树连绵的林荫道上停车，不远处便是夫子庙。她正准备带路，他却突然拦住她说：“我们不去夫子庙了吧，我不懂历史，你带我逛逛秦淮河就行。我们先吃饭，我有点饿。”

陈蒹点点头，带他去秦淮河岸边的小馆，点了两份小笼汤包，两份鸭血粉丝汤——都是南京当地最为特色的小吃。她稍微品尝了一下，就觉出味道并不正宗，汤包太甜腻，鸭血粉丝汤的鸭血并不新鲜。她有些抱歉地看向江哲，他却正大快朵颐不亦乐乎，还招呼店小二打扮的服务员再上四笼包子……她尴尬地装作没有听见，继续埋头艰难下咽。

“啊要辣油啊？”服务员对着这位食量巨大的金主哈腰问询。

江哲愣了片刻，撇撇嘴指着陈蒹说：“Idon’tloveyou.Iloveher!”

“噗……”她立刻被汤噎到，咳嗽不止，等稍微缓过来才解释道：“‘阿’在南京话是‘可’的意思，服务员问你需要加辣油吗……”他给她递上纸巾，笑得没心没肺。

两人在秦淮河边囫囵地游览一番。秦淮河的白日与夜晚相比，少了喧嚣繁闹的烟火气息，更添几分宁静素雅，错落有致马头墙倒映在水中，让黑与白的色彩染上冷冬艰涩的绿意。他们又前往中山陵，江哲开始不住询问陈蒹相关的历史，从六朝变迁到民国首都，她不好回绝，只能尽可能细致地说给他听；直到他们爬上392级阶梯的墓道，江哲才愈发沉默严肃，他向孙先生的墓碑深深鞠躬，致以真切敬意。

他们穿过几条小路到达一大片由高至低的扇形草坪，视觉的汇聚点处立着一座巨大的白色石质照壁和舞台。江哲买了一袋鸽子食，递到陈蒹手上。她蹲下身，在手上倒了一些食物，近处嬉戏的鸽子立刻飞聚到她身边，扑扇翅膀啄取食物。

“这里叫音乐台，是三十年代国民政府建立的，由清华建筑系的两位师兄设计建造。这里最奇特的地方在于，这个设计借助声音传播的原理，能够聚拢声音，所以即使是很小的声音，在这里也很容易听清楚。”陈蒹侧头介绍，却发现江哲好像刚刚用手机在给自己拍照。他立刻收回手机点头回应，她也不好再问什么。

“这么神奇，那我们在这里多待一会儿好了，我给你念书吧。”江哲说着，从背包里掏出一本书来，陈蒹将目光落在书的封皮上，很容易便认出来那是她送的《一带一路白皮书》。江哲惬意地坐在草坪上说：“小时候，我妈妈让我多看书，又怕伤我的眼睛，她就经常给我念书听。对了，看你朋友圈，你去过乌兹别克斯坦？”

“嗯，暑假去考察过。”

“那我就来读乌兹别克斯坦这章，”江哲满意地开始朗读，“看国徽就知道，桑与棉是乌兹别克斯坦的象征：乌兹别斯坦圆形国徽左右两侧，白色棉桃和金黄麦穗，犹如一对展开的翅膀，而棉桃之间的绿色波浪，则象征着养蚕的桑树。桑树来自丝绸之路的东端——中国的中北部，棉花则来传自印度。扼守欧亚丝路十字路口的乌兹别克斯坦，是古中国、古印度文明交汇之地。桑与棉，就像是华夏与古印度的文明使者——它们作为异域文明的舶来品，最终成为乌国国徽上的‘贵宾’……”

陈蒹自顾自地逗鸽子玩耍，但不知不觉间，竟然听进去了江哲所朗读的文章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