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越将靳荣葬在了他学武的地方。因为他嘱托要瞒着奶奶，所以墓碑上没有名字。无名无姓的墓，就没有多少人前来祭奠。

尉迟莹不到天明便醒了，她只是妖毒发作，受伤不重。一醒来，她便寻到了此处。

“陆生明没有发现使用法术妖力的痕迹。尉迟将军可查到什么线索？”岑越问。一夜过去，他仿佛变了一个人。尉迟莹印象中的岑越，是一个柔软纤细的妖怪，坚韧有余，锋锐不足。某些时候，甚至称得上优柔。

但不过一夜，他身上陡然有了某种气势，像是柔软的藤蔓突然长出了筋骨。和他之前比起来，这才称得上妖怪。尉迟莹淡淡地想。

“没有侵入的痕迹。杀人都是一刀毙命。也没有查出他逃脱的方式，和水汽蒸发一样消失了。”尉迟莹道。

岑越陷入沉默。他像是在努力思考，尉迟莹从他面无表情的脸上读不出有什么情绪。

“他除了要瞒着他奶奶，还有没有别的话？”尉迟莹打破了寂静，出声道：“用‘我派他去长安护卫小烈’这样的说辞可以吗？”

岑越点点头，这是最好的借口了。长安足够远，来去不易，即使靳荣一去不归也不会引起他奶奶的怀疑。他十分放心尉迟将军后续的安排。

“他没有别的要求，也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岑越又一次恍惚了：“这傻孩子……”

尉迟莹点点头，轻声道：“你放心，他身为尉迟卫而死，我定会替他们报仇。”

“报仇？向谁报仇？”岑越将眼神从墓碑上挪到尉迟莹的面孔上：“你知道是谁指使的？”

“杀手的手段高超，但背后指使的人选的时机却不太妙。”尉迟莹语气没有波澜：“被我碍眼的人虽多，但只有京城那位和匈奴能杀了我。”

“京城的那一位虽和匈奴有来往，但匈奴亦是京城那位的心头之患。匈奴还未灭。我死了，他就得反手对付匈奴。他是不会选这个时候杀我的。”

岑越望向远方，一览无际的白雪蔓延到天边，风还没停，卷起的雪沙像流水一般在大地上流淌。这是一块不足够丰沃，但足够广袤的土地。理应所有生灵都能在这块土地上自由地奔跑。但是战争的阴影笼罩，有那么多和靳荣一样大的孩子无法走出城郭的高墙。甚至……已经死在了战争的暗潮汹涌中。

这是不对的。岑越想。不应该把孩子卷进纷争里。他不想再看到第二个来不及长大的孩子血肉模糊地死在他亲人不知道的地方。

“你还需要帮忙吗？”岑越转过头，问她。

尉迟莹与他对视，如释重负地微笑道：“当然。”

平静的生活一旦出现波澜，便像翻滚的雪球，越滚越大，最后失去了控制。二月初一，是岑越平静生活的最后一天。

二月初一晚上，岑越唯一的徒弟惨死。

二月初二，陆生明出门后再也不曾归来。

他的飞信里说，白狼脱离了匈奴，他追着白狼的踪迹进入了玉关山脉。

岑越知道，他不会回来了。白狼是他的天劫，他杀了白狼，平了妖乱，还世间一派清明山河，便能飞升做仙人。

你看，生活有多多舛。昨天还同床共枕的人，今天起，就再也见不到了。岑越不埋怨他，这其实怪不得陆生明。陆生明有选择的话，肯定也想在一个恰当的好时候跟他说再见。而不是在这样寒冷的倒春寒里，在岑越刚刚失去他亲近的人的时候，一去不返。

岑越想，这大约就是命运。

陆生明给岑越的信很长。他很愧疚，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东西，但是没有解释，也没有辩解。他嘱咐岑越要去长安接颉虞，但是长安正值多事之秋，他最好带着颉虞回族里住一段时间。还嘱咐他，得多交朋友，多出去走走，最好避开人类多的地方。“人多必有乱，我怕你应付不来。”陆生明在信里这样写。

岑越越看越难过，他觉得喘不过气，略到最后一行。

最后一行是道歉，陆生明写，对不起。

岑越坐在他们住了很长的小院子里，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