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岑越亲自捉的鸡兔，亲手烤的肉。他向来自豪于厨艺，烤肉外焦里嫩，香气扑鼻。

初时，碍于颜面，岑越伪装矜持，未曾动筷，只殷切侍酒。心道陆生明总要客气劝他一劝。然陆生明似个木头桩子，一味埋头苦吃。

岑越心下恨恨，涎水将流三千尺，忍不住拾筷抢剩下的鸡腿。

“欸。”陆生明敏捷挡住，揶揄笑道：“越儿身为鬼魂，食俗尘秽物，定不利于身。我替越儿受了便好。”

说罢，一口饮尽岑越杯中酒，夹起鸡腿，狼吞虎咽。

“越儿无饮食杂事，厨艺却甚是精妙。香嫩可口，肉汁淋漓，好肉！好肉！”赞完又啧啧摇首：“可惜越儿不得食。”

岑越气得双目暴突，脸颊通红，恨不得一口将这书生吞入肚中。陆生明无知无觉，正仰头痛饮，赞不绝口：“好酒！”

陆生明一把捉住岑越的腰，凑至耳边，笑道：“五十年女儿红！此生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不知是谁家女儿，好让我，迎回家门。”

岑越被他哄得笑靥向脸开，双颊带粉桃，瞋道：“人家女儿可不愿嫁与你这等登徒子。知是好酒，还不痛饮三百杯？”

陆生明放声大笑，果然一杯接一杯尽情豪饮。

岑越心喜，满以为今夜便能饮其血啖其肉，吸光这书生的精气。顾不得狐口夺食之仇，温声软语服侍他，任凭陆生明满面笑容占尽他便宜。

谁知陆生明有千杯不醉的雅量，喝尽半坛五十年女儿红，竟无半分醉意。

“唉，兴未尽酒已尽，世间独憾事。”陆生明面上却不见遗憾，只见他笑嘻嘻道：“多谢越儿款待，肉好，酒好，实是良宵。今东方既白，越儿鬼神之身，还是快快离去为好。”

岑越气个倒仰，他的好酒好肉，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一夜做了白工！实是不甘心，他做出可怜哀切的模样，泣道：“公子丰神俊秀，风趣解语，可公子不过借住一宿，天亮便弃小人而去，自此不复得见，小人必将此夜牢牢记于心间，只望公子莫忘了小人，金榜题名，锦绣还乡时，记得进门见小人一面。小人必备佳肴，盛宴公子。”

但见他眉目哀切，泪水盈盈，纵是瘦得皮绷骨，也显出三分娇怯七分楚楚，十分动人。

陆生明忙拥了他，柔声哄道：“我还未读书与你，怎舍得弃你而去？别哭，我暂且不走。你今夜再来。”

岑越偷露一只泪眼瞟他：“此话当真？”

陆生明低声发笑，怜爱亲他的眼：“若有半分虚假，便叫我天打雷劈。”

5

天明，陆生明稍作休息补眠，便想寻到有人烟处，买些米肉，若另有酒，那再好不过。

走出破宅院门不过六七里，一黑衣少年自他身后追上来，唤道：“公子！公子！”

“兄台……小兄弟有何贵干？”

“公子是从东六里外的破宅来？”

“那宅子莫非不妥？”

“不妥！不妥！破宅已无人迹数十年，住满山精野怪，公子早日离去为好！”

“山精野怪？”陆生明笑道：“多谢小兄弟提醒，在下于那处只夜遇一娇弱孤魂，他未曾有害我之心。”

“你怎能不信？”黑衣少年急道：“破宅里绝无溺死的书童。再说池塘那样浅，怎淹得死人？都是丑狐狸说瞎话骗你的！”

陆生明微微一笑，终将这少年看入眼中似的：“你偷听我与岑越的私房话？”

黑衣少年脸色劇白，喏喏道：“没，没有的事……无意偷听。”

“你道岑越非鬼魂，而是狐狸，那又如何？”陆生明一摇扇，半遮面，笑眼戏谑：“你却更可疑。半夜三更无声无息躲人窗下。岑越与你同为精怪，仍挡不住隔墙有耳，将我二人私语听个干净。若是小兄弟，是惧身边人，还是这双不怀好意的耳朵？”

“狐狸察不出我，我便是坏人了？以我隐匿的功法，便是他族那只骚狐狸也察不出我的踪迹！”黑衣少年好心被当做驴肝肺，气得小脸通红，怒道：“丑狐狸昨夜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