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毫不动摇的不耐烦神情，改了言辞。

“或是，亲眼见证了什么？”

“天下舆图，西域白狼成势。”

“原来如此。”小尉迟点点头：“既如此，那断不能拖着这副残躯赴战场了。”

他似乎仍有不舍，瞧着杯中碧绿叶片的沉浮，恍惚出了一会神。

“是母亲。”

“不是白狼，每夜都是母亲。”

“你在胡说些什么鬼话！”随着一声大喝，一位身量高挑的冷艳女人推门而入。不光小尉迟狠狠打了一个颤，陆生明也禁不住脊背一凉。

这位出嫁楚家多年的尉迟大小姐，因其耿直刚烈，不通人情的性格，着实让大多数人都暗中头痛，往往闻风而逃免于同她打交道。即使是陆生明这般同各色人物都能谈笑风生游刃有余的人，在尉迟大小姐坦白又尖锐的气势下，也不禁觉得束手无策。

小尉迟看来更是饱受姐姐的淫威，一见尉迟大小姐，立即从威风的小狼王摇身一变做错事的小狼狗，起身迎上前去，将尉迟大小姐让进主位。

“姐姐……”小尉迟垂着脑袋弱声唤了一句，偷眼一瞧尉迟莹的脸色，大概也是让家人担忧从而心虚理屈，他闭上嘴不敢说话了。

“你觉得那是母亲？”尉迟莹只沉声问他。

小尉迟点了点头。

“说出原因。”

“她在守护我。”小尉迟轻声道：“除了姐姐，我想只有母亲会有那样坚决地守护我了。”

尉迟莹一时无言。尉迟夫人生下小尉迟不过两月，便随尉迟将军而去。当时尉迟莹已有二十许，自西域扶棺回家，迎接她的是满府凄凉的白幡，和两个月的稚子因照顾不周而饥饿难忍的嚎哭。

尉迟莹抱着瘦小衰弱的尉迟烈，对死去的母亲升起了深刻的怨怼与愤怒。尉迟家的女人，怎能脆弱至此？府中无主，仆从四散逃离，若没有谨伯竭尽全力的看顾，尉迟烈怕是等不到她回来！她可真是狠心啊，丢弃他们姐弟，一人解脱而去……

虽然她也明白，尉迟的荣耀太过沉重，母亲畏惧逃离也并非不可原谅的罪恶。可她无论如何，也解不开从谨伯手中接过尉迟烈时深深种下的心结。

她的怨恨，她的愤怒，她的鄙夷，尉迟莹从未对小尉迟提起。小尉迟从她口中听到的的母亲，是父亲最后一次出征前的母亲，美丽飒爽，风趣可爱。曾抓着她的手给父亲画小鸡吃米图，留下春日最后一朵牡丹酿成美酒，留下秋天的红叶等父亲归来一同煮酒烹茶。

她是个慈爱的母亲，是个有趣的母亲。文可写诗弹琴，武能打拳上马，不管是饮茶插花，还是流觞曲水，她都能笑着道出一二。她还在的时候，全长安的贵女都喜欢到他们家来找尉迟莹来玩。

尉迟莹深深吸一口气，她绝不信母亲会回来守护早已被她丢弃的小尉迟，可她不能这样说。

“陆道长。”尉迟莹转头直视陆生明，眼神依旧直白锋锐仿若利刃，口气比上次客气得多：“可有让他亲眼看清真相的方法？”

陆生明对尉迟莹不摆那套婉转有礼的君子风度，从袖中掏出一个细颈瓷瓶，倒出一颗青绿的药丸。

“这是柳叶做成的药丸。”陆生明道：“含在舌下，可见一切非人之物。”

小尉迟接过那枚药丸，放在鼻下好奇地嗅了嗅，一股刺鼻的药味儿，他嫌弃地皱起了眉。

“药丸中配了许多醒神的药草。鬼怪妖邪出没时，一般喜欢将人迷晕。”

小尉迟点了点头。他最近每夜都会莫名其妙睡着，睡着便开始做梦，想来大约是由于身体入眠，神魂尚为清醒，还能反应到现实的某些事情。

正在无言间，陆生明突然发问：“敢问尉迟小将军，我家岑越的宝物，用得可还顺手？”

小尉迟一愣，心思偏到了别处：“他的名字叫岑越？”

陆生明怒得暗中咬牙，面上却只做出淡淡的笑。

“多谢岑越，他的……”小尉迟一顿，一瞥姐姐：“宝物很是神奇，简直起死回生一般。”

陪侍的谨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