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和距离是最容易看清感情的东西。当他们相距万里，间隔了莽莽群山和浩荡江河，所有的不好便忘在了脑后，再深刻的心酸悲恨也淡作了烟，消失在脑海中，只牢牢记得他的好，只留下与时间一同酿造得更为醇厚的爱乐珍重了。

爱情，当真会蒙蔽人的双眼，让人不聪敏，不理性，看不到变化无端的真实。

“今晨起，觉天寒，记得添衣。

注：切莫再去偷别人的衣裳了，被抓了又要挨揍。山阴郡守和我有些交情，你若无钱财傍身，便先找他支用一些。”

岑越捂着眼笑，他分明早已不是当初偷别人衣衫的狐狸了，怎么还将他当作不知世事的小妖精来叮嘱？

“今天途径泾川，江边枫树绵延数里，层林尽染，漫江红透，十足美丽。此刻我正于一高岗赏枫，忽忆起未曾一同赏玩红叶，便殷殷思念你。你真应当看一看。蟹也正当时，想同你捡红叶煮酒烹蟹。光是这样想想，便觉得快活。可惜你不在我身边。我没有什么心思，只能想一想了。”

岑越轻轻笑出声，心里也很为错过江边红叶而难过。带霜烹紫蟹，煮酒烧红叶。真是极风雅的事。岑越忆起当初错认陆生明是书生的事，甜蜜地心想，这也不能尽怪他眼力差，陆生明的确是君子气十足。

“今夜难眠，披衣推演。你们已到雁荡山了吧？既和燕一同行走，便同他多学一些。妖还是要同妖更亲近些，勿要再深入人之间。你太多情，我总有些怕，也有些悔。”

岑越一时又生气，暗道陆生明事后悔带他入人间吗？他却是不悔的，甚至很是感激。在这场不为人知的人妖之恋中，岑越觉得他是爱得更深的一方，却也是占尽便宜的一方。他尝尽了喜怒哀乐怨，骄傲于全心全意地爱着一个值得爱的人，在这没有结果也没有未来的爱情中，成为了一个他之前从不敢想成为的妖。

他现在非常喜欢自己。岑越想，等陆生明成了仙，他可以在为辛夷赎罪前回一趟族里，大长老和二长老一定非常替他担心。他也很想念家里的饭菜了。

岑越仰起脸，光落在他的脸上，他微闭起眼睛。现在多好啊，他的心这样平静，不为了微不足道的事情愤懑怨恨，能收起尖锐的刺，去贴近爱着他的人了。

岑越一封封拆开纸鹤来读，在这一刻思念的心情达到了顶峰。他想，陆生明什么时候可以到于阗呢？他想见陆生明了。如果他有翅膀，他一定即刻飞回他的身边。

他后悔离开陆生明独自上路了。岑越有一些难过，他们本来就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相守，为什么还要分别这样久？他该珍惜和陆生明在一起的时时刻刻——

“怎么了？”燕将纸包扔到岑越怀里，居高临下望着岑越。纸包摸着热腾腾的，香气从缝隙里冒出来，是包子。

“我很想念他。”岑越垂着头，小声问：“他什么时候能到于阗？”

“……你后悔了吗？”燕问他，不等他回答又道：“其实你做的很对。分开总会很难过，熬过去就好了。等下次分开的时候，你就不会这样难过了。”

岑越沉默着点点头。

燕叹一口气：“陆道长暂时不会来于阗的。”他轻声解释：“于阗是三十六城最靠近中原的一城，也是三十六城里最安全的一城。碎叶直接匈奴，是匈奴东下第一道屏障，西夜地处隘口，是第二道，于阗在雁荡山前，为第三道。碎叶既失，尉迟将军一定会领兵直接前往西夜。要么等大军凯旋回于阗，要么……匈奴攻下西夜，尉迟带军退守于阗。”

“他从军而行，一时半会你见不到他的。”

岑越猛地愣住了。

“你要怎么办？”燕问他：“陆道长让你在于阗等他吧？”

岑越怔怔点了点头。燕见他拿不定主意，就地盘坐在他身边，撑着下巴叹气：“他不让你去是为你好。战场戾气重，于妖怪修行无益。”

“可他前去西夜，是为除白狼妖。”岑越喃喃：“他一定不会败。他会渡劫成仙。”

“我还想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