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凌晨，岑越打着哈欠回了家。一推门，便瞧见陆生明坐在院子中，乌云罩顶等着他。

“我……我就是去看个热闹……”岑越迎着陆生明夹杂了生气、头痛和无奈的眼神，耷拉了脑袋，小声辩解道。

陆生明头痛地按了按额角，叹气道：“我当初就该狠下心来请燕带走你！”燕子是会躲避寒冬到温暖安全之处的候鸟。燕妖将这种本能发挥到了极致，像是能敏锐触碰到夺走生命的严寒般嗅到危险和灾厄的气息。燕离开得过于匆忙，陆生明曾想过，他是不是感受到了某种不幸的预兆。

是该让岑越离开的。陆生明心想，就该斩断岑越对人类所有的好奇——从他这里开始。

终究还是不舍得。

岑越挤到他身边，抱住他脖颈，撒娇地蹭：“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不要生气了，没有第二个人认出我。”只有陆生明驭使的那个人偶发觉了他的气息。

“不是有没有人认出你的问题——”陆生明低头，对上岑越的眼。这是一双小兽的眼，明亮清澈地反射着光芒。他虽然初识了情爱，却仍不懂人性。陆生明忍不住抚上他的脸颊。

“你想去看什么呢？”

岑越嗯一声拉长了声音，头抵在陆生明肩窝里思考。尉迟莹的三角四角恋？盛大的宴会？他也不知道。他只是好奇。你看人类那么有趣，每个人和每个人都不一样，就像午夜深蓝天幕上的星星，每一颗都闪烁着不一样的光彩。有的星星小，却持续地散发着荧光；有的星星灿烂，拖出漂亮的长尾，像烟花一样美到极致猛地坠落；有的星星明亮不定，像唱着一支若隐若现的歌。这些让他忍不住，忍不住想凑近一点，好看清无比震撼的星空。

岑越将他的想法描述给陆生明听。

“人类真是很奇妙的动物。”岑越总结道：“只要和人类在一起，就不只有寂寞了。”

“会爱，会高兴；会恨，会难过。自从我与你相遇之后，胸口这里像变成了火山。”

妖怪大约都会痴迷上这样的感觉吧。岑越突然想到了楚怜。楚怜的心也大约变成了火山，她爱恨从火山里喷出来，喷完了，魂魄也烧成了灰烬，便只留身体和胸口空空的洞。她珍重的东西全没了，所以她连尸体都不要他收殓。

“尉迟将军会和江珑在一起吗？”岑越忍不住问。辛夷吃了那么多的苦，幸而得以灰烬中重生，楚怜没那么好命，不知横尸在哪处犄角旮旯……他不愿看到第三个妖怪，为情爱落得太凄惨的下场。

陆生明看透了他内心的悲悯，捧起他的脸，拇指蹭着他的脸，像是想给他什么安慰。

“昨夜，那名叫揽星的伶人，入了尉迟莹的寝房。一夜未出。”陆生明道。

“尉迟将军确实是个不会给不爱之人怜悯的人……”岑越回想起尉迟莹锋利的长眉和冰珠一样凤眼。她的眼神又冷漠又坚硬，瞳孔中印着众生，容不下常伴身侧的藤花。

岑越突得将头埋进陆生明的怀中。低低的闷声传出：“我不会再偷偷跑去看了。我保证。”

陆生明却并不觉得欣喜，他知道岑越在悄悄地流泪。岑越陪他走人间这一路着实太辛苦了些——他遇到的朋友，同他一样和人相恋的朋友，竟无一个能有完满的下场。

哭吧。陆生明将手放在岑越的脑袋上，把他紧紧按入怀中。

哭吧。

陆生明闭上了眼。

一连数日，岑越都郁郁寡欢。陆生明很忙，匈奴大概没能成事，粮草完完好好从楚璟珂手中交到了尉迟莹手上。于是匈奴骑兵的骚扰陡然多了起来，他们分成小股，行险路绕过西夜，劫掠三十六城。尉迟莹一连数日奔赴在外，陆生明便也未能回来。他走前托靳荣常来陪他。岑越便也不是十分孤独。

“尉迟卫可真威风。”靳荣最近练功时，总是念念不忘地絮叨这一句。尉迟莹在外，她的亲卫曾回城一次，持着令旗从大街上飞驰而过。

“他们的伤都是为了保护将军才有的吧？”靳荣感慨地问岑越，打出一拳，不等